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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的金融大樓


東加豆 | 2024.10.17

鄰居遞給阿古一張照片。

阿古絲毫沒有反應,因為他從來不喜歡大城市,尤其是紐約(New York)這個冷冰冰的城市。

阿古沒有想過離開奧蘭多(Orlando),直到他兩次中風之後,這裡已經容不下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中風,年僅四十、運動多、素食、早睡早起、身心平衡、隔年驗身,次次八十分以上。

醫生和牧師都是說相同的話,有些事情是不能解釋的。

鄰居指著照片說:這裡待遇是你現在的五倍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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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不留人。

阿古竟然在紐約這間國際金融公司足足工作了二十年。

他已經摸透水晶吊燈下這些商人的習性。

電視上的他們都是衣冠得體、風度翩翩。

阿古卻天天在休息間執拾,他們換了衣服褲子之後就亂扔的。

阿古工資高已不是秘密。

他的工資比一般文職、秘書、甚至乎經理還要多。

更別提衣褲袋裡摸幾張大鈔、手錶等等。

阿古的年薪曾經二十萬美元。

阿古明白的。

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又聾又啞且紀錄良好的清潔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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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的薪水不是白白得來的,他被信任也不是一朝一夕,他必須遵從公司的安排,接受那位常以猜疑眼神審視他的醫生,健康結果會直接上傳到公司指定部門,整個過程,阿古看不到任何文件的。總之,醫生確定他是永久失聰,斷定他還是又聾又啞,那麼,阿古就能繼續享受那份豐厚的薪酬了。

如果不是聾啞選擇了他,那就是他選擇了聾啞,也許是這個緣故,使他更易讀懂別人的肢體語言訊息,也許是了解的原故,他對這座鋼筋水泥的叢林充斥著金錢的喧囂、人心的冷漠,他並不介意聽不見,也懶得聽見。

在紐約的金融大樓裡工作的人多不勝數,不管大人物或是小人物,他們都有相同的願望,渴望成為業界的精英。那麼,所謂精英,誰會看得清他們的真性情?

就是,像阿古一個這樣又聾又啞的清潔工。阿古撿起他們扔在地上的名牌領帶,擦拭著沾滿紅酒污漬的皮鞋,仿佛在清理著這個世界的污漬。

一天,一個年輕的分析師,穿過了垃圾房,朝著樓梯間的方向走。阿古心知,大多數通往此路的人,都是為了抽一根煙,尋找精神上的食糧。剛巧,阿古推著一桶垃圾停留,手指輕觸電梯按鈕,準備把垃圾送到垃圾庫。

忽然,那個分析師大聲喝止他說:“喂!別動!”

真的,他不是“叫”他,是“呼喝!”,這個人的語氣很粗魯。阿古從他的肢體語言,就知道這個人的一言一行。

分析師發現阿古的垃圾桶裡藏著一些被撕碎的文件,但這些文件看起來很重要,他試圖向阿古解釋,要拿走垃圾桶內的文件,阿古斷然拒絕他。不過,阿古根本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原來是一個又聾又啞的清潔工,浪費了唇舌,分析師竟然舉起他的右手,拳頭向著阿古,他想一拳揮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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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分析師的拳頭即將落下的一瞬間,(阿古)用一種異常敏捷的動作避開了攻擊。他誓死也要保護那桶“垃圾”,心知裡面藏著無數機密文件,經過他的手裡的機密文件多不勝數,也親手銷毀了不少。他深知公司內幕,了解高層的陋習、怪癖,越高級他越了解,低級職員根本沒有條件進去高級會所。阿古就是那麼一個人,他討厭這裡每一個人,卻又對這份工作非常投入。

分析師又來揮一了拳,阿古防不勝防,立即倒在地上。瞬間,他的世界天旋地轉,視線模糊。回憶像老舊錄影帶,從奧蘭多的悠閒日常跳轉至紐約的繁忙街景,最後畫面停格在一片寧靜。阿古閉上了眼睛,來不及想多說一句話。

阿古死了。他的葬禮簡陋到不行,以為幾位頂層主管在葬禮上裝模作樣地鞠躬。只有清潔工三人,他們拍拍身上灰塵就前來向阿古道別,還有公司送來一個大花牌。

阿古為何死去卻無人問津,沒有人知道分析師這回事,沒有人追問攝像鏡,確實,有攝像片看的。

阿古的生命,就在這座冷冰冰的金融大樓,猶如煙霧,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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