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香港不是一个难题,只要中央放手给我们好好管治”」

端传媒记者 陈倩儿 发自香港

陈方安生22岁加入政府,在官僚体系中打滚38年,退休后做过立法会议员,组过智库,倡议普选,也被认为和英美政府有紧密联系。对于如何拿捏政治中的时机,陈方安生并不陌生。
陈方安生22岁加入政府,在官僚体系中打滚38年,退休后做过立法会议员,组过智库,倡议普选,也被认为和英美政府有紧密联系。对于如何拿捏政治中的时机,陈方安生并不陌生。摄:林振东/端传媒

编者按:香港困局,你我都不是局外人。反修例运动蔓延近半年,单一的修例议题,触发史无前例的管治危机,一国两制这场制度实验,面临九七以来最大的挑战。困局中埋藏了哪些新老问题,博弈中的各方在想什么,如何研判进退,局面将走向何方?“拆局”将带来系列专访,邀请政界中人、学者、时评人,与我们一起拆解局势,理顺脉络,探寻出路。

陈方安生自言是乐观派,但对于香港困局,她感觉曙光难现。

6月的时候,她还颇有信心。香港当时刚目睹一百万人和两百万人和平上街,占领金钟干道、包围立法会的行动其时已显激进,多番拖延之后,特首林郑月娥表示“暂缓”修例,民愤高涨不平。22日,在一封致林郑月娥的公开信中,陈方安生提出三点建议:

一、莫咬文嚼字,尽快宣布“撤回”修例; 二、成立调查委员会,不仅厘清示威者及其家人的疑虑,也重建公众对于警察的信任;三、对612金钟冲突中可能被控暴动的示威者,还有可能被起诉过度使用武力的警察,考虑一次性特赦。

这封信以林郑月娥的朋友、前同事的身份发出,在上世纪80年代至2001年陈方安生离任政务司司长一职,两人均同为政府公仆。“以前都倾到计的(可以说话的),”陈方安生说,6月份,她曾经尝试约林郑一谈,但特首“事忙”,拒绝了。

这一年,香港有难。年轻人一批批走上街头,受伤、被捕、被控,脚步半年不停,许多老人也忍不住走出来。70岁的终审法院前首席法官李国能7月份在明报撰文,罕有批评政府“犯下严重的政治判断失误”,呼吁撤回修例,成立由法官带领的独立调查委员会;72岁的香港大学荣休教授周永新多发长文,希望政府莫以暴制暴,应主动回应市民“复和的盼望”;7月23日,陈方安生联同前公务员事务局局长王永平、政坛元老李鹏飞等,再发联署声明,强烈建议设独立调查委员会,彻查警民冲突和修例引发广泛反对的成因......

劝勉石沉大海,有的则被明确拒绝。冲突延蔓近半年,香港的街景和人心均已大变。

10月底,在湾仔办事处接受专访这天,陈方安生依旧快语连珠,但也显得矛盾。她说自己理解年轻人的愤怒,“他们觉得今时今日到这个地步都不站出来发声,日后就没有机会”,但面对愈演愈烈的街头暴力,包括破坏港铁、破坏部分商铺、私了不同政见市民等,她表示无法接受,也忧虑反抗者失去道德高地和部分支持;而另一边,香港警察和政府官员的表现又每天刷新她旧有的认知。

事已至此,越缠越深,仇恨和反扑看来难以停息,五个月前的建议早已显得单薄。“In politics, timing is everything。(政治决策,时机至为关键。)你采取一个行动,先后有好大分别,如果在6月的时候已经答应撤回逃犯条例,跟著就不会有示威,更不会有暴力升级。”

2019年8月2日,香港公务员在中环遮打花园发起的集会,陈方安生上台发言。

2019年8月2日,香港公务员在中环遮打花园发起的集会,陈方安生上台发言。摄:林振东/端传媒

那四年,中央非常非常尊重承诺

陈方安生本名方安生,祖父为国民党抗日名将,父亲为纺织品商人,母亲为国画大师,师从张大千等,1948年举家从上海来港定居,两年后父亲去世。在家人援助下,母亲独力扶养陈方安生等八名兄弟姐妹。陈方安生笑说,在方家这个大家族,面对紧张的时局,不同家庭成员也持有不同政见,面对社会严重撕裂,她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特别是参与政治,你真是要不要太执著、介怀。”

今年79岁,22岁港大文学院毕业后就加入政府,在官僚体系中打滚38年,退休后做过立法会议员,组过智库,倡议普选,也被认为和英美政府有紧密联系。对于政治繁复,陈方安生并不陌生。

她的黄金时期落在另一个香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华人从政者少,女性寥寥无几,在港英政府,她凭借标准的英式英文、亲切的露齿笑容和干练的决策手腕,仕途稳健,被称为“铁娘子”,外号“陈四万”,夺下一连串纪录——她是首三位女性政务主任之一、79年成为首位女性署长,回归前夕,93年,她成为首位华人布政司、也是唯一一名女性布政司,担当港督之下的政府二把手,统领全体公务员。

跟足程序、效忠政府、不偏不倚、用有效的方式为政府推行政策,是公务员菁英的准则。面对97回归,陈方安生直言,当时从社会各阶层到公务员团队都有疑虑,而作为公务员之首,她说自己既要负责稳定公务员军心,也要进行海外游说,“推销《联合声明》,推销《基本法》”。

在陈方安生看来,22年前的主权移交意味著香港的“宗主国”从实行议会民主制的英国,转换成“一党专政、共产主义的中国”,对于后者,特别在六四事件之后,不少香港人心有疑虑。

“但那时英国并没有咨询香港人问 ‘喂你们想不想回归呀?’,根本是《中英联合声明》谈好了之后就对香港人说:‘就是这样了。’好多人都有怀疑,否则怎么有这样多的人申请去加拿大、美国、澳大利亚?起码拿著外国护照有个保险。”

对于香港前途,国际上同样充满不确定。“我记得回归前后数年,北京都鼓励我们出外游说国际接受中英联合声明,去美国、加拿大,与他们国会,政府内部的人、与他们的商家会面,说服他们不需要担心,”陈方安生说,去外国游说时,她会这样介绍:“因为《中英联合声明》及《基本法》,已经稳定了香港,回归后换了一面旗及宗主国,其他方面绝对是没有改变的。香港仍旧是一个开放、自由的市场,市民可以享有一切的人权及基本自由,就算是普选,都是北京答应香港人,写了在《基本法》上面的。”

1993年9月21日,陈方安生获时任港督彭定康委任,接替霍德爵士为布政司,成为了香港开埠以来首位华人布政司,也是唯一一位女性布政司。

1993年9月21日,陈方安生获时任港督彭定康委任,接替霍德爵士为布政司,成为了香港开埠以来首位华人布政司,也是唯一一位女性布政司。摄:David Wong/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via Getty Images

现在回头看,许多港人明白,回归意味的,不仅仅是“换一面旗”。近年,中央发布对港白皮书,强调中央对港“全面管治权”,外交部发声明指《中英联合声明》是历史文件、“不具有现实意义及约束力”,人大多次对《基本法》释法,中联办在香港选举中扮演愈发关键的角色,动则召集建制派,各级中央官员愈来越多地对香港事务发表指导意见,陈方安生说,香港人这半年来爆发的愤怒,是有一个“历史的积累进程”。

“根据基本法,中联办是没有任何的角色,为何近几年越来越粗暴干预香港内部管治?以往还会掩饰一下,但近几年连掩饰都完全不掩饰一下,现时为何建制派听中联办听得多过我们的特区政府?这是怎么样的一国两制?”她反问。

陈方安生强调,回归后的四年里,中央在香港本地事务上河水不犯井水。最初,中央在港的联络机构是新华社香港分社,“你从来没有听过姜恩柱(编按:时任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会出来指指点点”,2000年转变为中央人民政府驻香港特别行政区联络办公室,简称中联办。“我做四年政务司司长的时候绝对没有(受干涉),甚至,我们与中联办是没有任何的来往及关系。”

“那四年,中央是非常非常尊重它的承诺,在言行方面,从来没有干预香港的一国两制、高度自治。”

不过,港督换成了特首,“港人治港”并非那么简单。97之后,首任特首董建华酝酿推行“主要官员问责制”,试图将原为公务员体系的司局长变成特首的政治任命官员。早前接受端传媒访问时,负责构思和推行这一政策的前公务员事务局局长王永平表示,当时政策目标一是“让主要官员向市民负责”,二是给予特首“更大的空间”、“选择协助他施政的司局长”;而在政治任命官员之下,是坚守“政治中立”的公务员。

陈方安生不认同这一改革。她最终选择在2001年提前退休,彻底离开工作30多年的热厨房。外界也有声音将她的离任解读为她和董建华的不咬弦。不过,她称,当时自己担忧的是,增加并非由普选产生的特首的政治任命权,将极可能导致政府任人唯亲、唯忠诚,打破原本公务员体系任人为才、为能的系统。

“(如果我)不退下来我就没有选择,一定要为董先生出去推销这一套所谓高官问责制,还要对人说有多好、有多能提高效率、有多能提高高官的问责,全都是假的,我为何要这样做呢?我不需要为五斗米而折腰。”陈方安生语速飞快,“作为公务员做了30多年,希望离职的时候能够leave on a high note(急流勇退),而不是被迫退下来,既然我不能为你推销,我就走。”

不如相信一下香港人的智慧?

到底是陈方安生预测准确,抑或是政策执行走样已经不太重要。高官问责制实行至今17年,多被指责货不对办。

反修例运动爆发近半年,政府承认推行政策失败,特首及主要官员的民望评分大幅下跌,但至今没有任何官员问责下台,而另一边,公务员队伍,特别是香港警队,则越来越持有政治角色,有警察工会公开谴责政务司司长、有警察在微博上批评特首、透过微博和不同传媒发表个人政见。

1999年3月23日,董建华与陈方安生在政府一个记者会上。

1999年3月23日,董建华与陈方安生在政府一个记者会上。摄:Garrige Ho/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via Getty Images

在她看来,政府管治如今变得不跟程序,无规无矩。

“现在似乎做事没板没眼,完全是不理会既定的程序,例如警队为何可以公开责骂政务司司长,甚至连那个光头警察还要骂我们的行政长官?这些是完全违反内部的规矩。”陈方安生说,“根据他们自己的规矩,任何一个警务人员,是不能直接接触政务司司长,是要透过警务处处长,才可以逐步逐步递上去,你居然可以四个警察协会自己去见张建宗,你还要出来如此骂人,政治触觉在哪?”

陈方安生表示,她认为香港管治问题的解药,在于落实《基本法》中承诺的双普选,让香港人尝试选出自己的行政长官。根据《基本法》第四十五和第六十八条,香港在回归后依据“实际情况”和“循序渐进”的原则,实现行政长官和立法会全体议员的普选。

何为循序渐进?北京和香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共识。92、93、94年,民建联、民主党和自由党等不同光谱的三大党先后创立,当时他们均争取在回归后十年,即2007年、2008年先后实现特首和立法会的普选。2003年港府推23条立法,触发五十万人大游行,董建华在民愤中下台,各界开始争取落实普选时间表。不过很快,2004年第十届人大常委通过文件,表示2007年特首不会由普选产生,而立法会选举过半数议席由普选产生。

退休后,陈方安生除了在报刊撰文上批评23条等,相对淡出政坛,直到2005年12月,她参加争取香港普选大游行,2006年首次参加七一游行争取普选,引起轰动。当时盛传她有意竞逐特首,但她强调目标只是要求特首向北京争取普选时间表。2007年,她以独立身份竞逐民建联主席马力去世后留下的立法会议席,成功当选。

同样在2007年,香港成功向北京争取时间表——2017年普选特首,18年普选立法会。后来发生的已经写入历史—— 北京发布“831框架”,就特首的提名委员会作出具体规定,被认为是在推行有筛选的普选,触发长达79天、争取真普选的雨伞运动。

普选能否落实,今天前路渺茫。“这个龙门越搬越远,到今时今日已经是2019年,达到普选的时间似乎还越来越远了。”陈方安生说,“回归这22年来,中央钦点了4个行政长官,似乎4个行政长官都不称职,为了不同的理由,市民好自然就会说:‘你4次都不成功,不如你相信一下香港人的智慧,让我们有权选出自己的行政长官?’”

2006年7月1日,陈方安生首次高调参加七一游行,表达支持香港实行普选诉求。

2006年7月1日,陈方安生首次高调参加七一游行,表达支持香港实行普选诉求。摄:Dustin Shum/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via Getty Images

在她看来,一拖再拖谈不妥,是中央不信任香港人,而不信任来源于沟通的缺乏。

“我们与中央似乎没有一个好好的沟通的渠道,有沟通之后才能够建立信任,好多时中央是误解了香港人,例如‘光复香港 时代革命’,事实上不是鼓吹独立,只不过是要回(北京)曾承诺的那种高度自治、港人治港。”她也认为,“中央了解香港人的渠道应该宽点,不应该只听中联办的人或是地产商。”

沟通的缺乏也导致揣测。“好可惜,好多香港人时时揣摩中央喜欢甚么不喜欢甚么,甚至好多时都不是中央拍板要我们这样做,是我们急不及待地想‘或者中央不喜欢我们这样,我们就不要做了’。”

她没有明言所指的是谁,但强调商家作为既得利益者,长期没有“以真诚的态度向中央解释香港人的想法”。

今天她还是经常强调,希望北京明白,放手给香港人,他们不会选出一个天天和北京对著干的特首。很大程度上,这种呼吁更像是是自说自话。

“我以往与中央、中联办某些人都有沟通,但沟通渠道自从我出来选立法会议员后,就完全断绝了。我好乐意与中央沟通,我觉得沟通是人际关系必备的,有沟通才可以建立,我随时都乐意与中央沟通...... ”

她的政治能量,近年大多体现在海外,特别是英美。她相对频繁的接受英文媒体的访问。2014年7月,雨伞运动爆发前,她曾和民主党创党主席、资深大律师李柱铭一起访问英国,会见副首相克莱格,希望英国关注“一国两制被侵蚀”的情况。今年3月,她也曾和立法会议员郭荣铿、莫乃光等一起出访美国,并单独会见副总统彭斯。在国际上,她仍被视为最重要的香港前高官之一,曾经民望高企的政府二把手,相比香港其他进行海外游说的团体,她可以接触到英美更为高层的政客人物。

“最令我伤心的是竟然有香港人相信这些”

中国官媒所描绘的,是另一个陈方安生。十多年前开始参与游行、出选立法会时,她被唤做“不甘寂寞”的“民主阿婆”,后来她被称为“港英余孽”、“汉奸”,来到这次反修例运动,她被骂作“黄皮白心人”,登上“乱港/祸港四人帮”的榜单,和李柱铭、黎智英、何俊仁并列。有时,榜单上的何俊仁也会被换成香港天主教枢机陈日君。

2007年12月2日,陈方安生以175,874票胜出立法会香港岛地方选区补选。

2007年12月2日,陈方安生以175,874票胜出立法会香港岛地方选区补选。摄:Robert Ng/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via Getty Images

她是否“黄皮白心”?如何看“汉奸”一词?“我一向无论在职与否,都觉得如果外国人对你个人的意见是有兴趣或是信任的,我作为一个香港公民是有责任尽量游说、尽量释除他们对香港的疑虑,事实上无论你是建制还是泛民,都应该对外国多做这些工作。”她指出,当香港的贸易伙伴“对香港的管治、一国两制起了怀疑的时候”、“你不去解释,(怀疑)不会自自然然就消失的”。

在海外说话,她称自己的原则是“不加不减”。今年3月,她在美国会见美国副总统彭斯,“他是一个好虔诚的基督教徒,第一句就问我,宗教自由在香港怎样?我就对他说,宗教自由在香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她指出,对于一些她认为侵蚀一国两制的事情,她无法回避。例如2018年11月,《金融时报》高级编辑马凯被港府拒发工作签证,后又游客身份入境,又被拒绝入境;马凯为香港外国记者协会副主席,而该协会曾邀请陈浩天在午餐会演讲。

美国时间11月19日,国会无异议通过《香港人权与民主法案》,法案留待特朗普签署,引发中国外交部等多个部门半天内多次表达强烈谴责。对于这个法案,陈方安生的看法很简单,“(法案)是没有影响的,如果你落实一国两制,你不落实,就可能有问题”。

“落实一国两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这十四个字,她多年来接受不同传媒访问时都反复提及。她也不断强调,许多香港人期盼的是落实普选,拥有自己的民意代表,而非分离和港独。

“事实上香港不是一个难题,只要中央放手给我们好好管治,选出行政长官,不要乱扣帽子、乱标签人。”她说。

In politics, timing is everything. 时势变换,今天在街头的年轻人,或许已经觉得陈方安生这一派的观点太老土。根据香港民意研究所10月中旬对18岁以上市民进行的关于“香港独立”的民意调查,不赞成香港独立的比例为83.1%,赞成的比例为11.5%,其他认为“不知道/难讲”;而拆分年龄来看,18-29岁的人中,赞成独立的比例则为25%,不赞成的比例为64.7%,而“不知道/难讲”的比例则为10.3%。

香港的政治气候正在急速变化。近来,陈方安生有点惊讶的发现,自己在街头会被直接责骂“汉奸”。9月份,在中环街头,有两个中年男子追骂她,其中一人拿著一块写有“卖港求荣”的牌子。不久前,她和家人在香港赛马会会所里午餐,一个老太太来对她破口大骂,马会职员尴尬地过来,急忙说“这里不谈政治”。

“最令我伤心的是竟然有香港人相信这些,我从来都未曾在街上被骂‘汉奸、走狗、搞到香港这样乱、冇啖好食’,我简直是莫名其妙。”陈方安生说起来有点生气,不过她很快又说,自己忍不住挽起袖子,什么都不做。

“我几十年来的工作生涯教识我,第一,面皮要厚,第二,要逆来顺受。”她说,“我觉得虽然香港不是我出生的地方,但香港对我的家庭是非常好,我有责任回馈,无论是游说工作,在本地推动民主,我都尽量去做。我明年都80了,有一日精神,一日都会为香港做事。”

陈方安生说,“香港对我的家庭是非常好,我有责任回馈,无论是游说工作,在本地推动民主,我都尽量去做。我明年都80了,有一日精神,一日都会为香港做事。”

陈方安生说,“香港对我的家庭是非常好,我有责任回馈,无论是游说工作,在本地推动民主,我都尽量去做。我明年都80了,有一日精神,一日都会为香港做事。”摄:林振东/端传媒

2001年离开政府的前夕,她出席亚洲协会午餐会致词时,开首时道:“我很庆幸能成为香港历史的一部份,同时也希望历史将会宽容待我。”

问她是否记得这番话,她答:“我有这样说过吗?我都不太记得,我不计历史及人们对我的看法,我做事本著的就是要对得住良心,过不到自己的关口,就情愿不做。”

(端传媒实习记者梁中胜、韦颖芝、刘钰怡对本文亦有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