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炎黄子孙”开始“认识台湾”?
「台湾自1997年开始让学生使用“认识台湾”教材后,从数据上看来,新世代的国族认同与世界观确实开始起了变化。」
特约撰稿人 曹曼资、端传媒实习记者 林庭苇 发自台北
编者按:这是端传媒“两岸三地历史课”专题的第四篇报道。我们仔细阅读两岸三地的历史教科书,拆解内容与史观的演变,走近在黑板前挣扎和坚守的老师,重新咀嚼历史教育的真味。第一篇报导剖析了香港最新中史教材的调整,教材强调“香港自秦朝以来是中国版图的一部分”,并直接扣连《基本法》。第二篇关注在匿名举报、红线威吓阴云下的香港中史老师。第三篇报导移步中国大陆,聚焦文革相关内容在课本中的不断“缩水”,并梳理历史教科书70年来的变化。本篇报导以数据方式,挖掘“认识台湾”以降的教材本土化运动,如何影响新世代台湾人的认同,一路又与中华民国史观产生了怎样的冲突。
“这三国志为什么要抽掉啊,我觉得小朋友多读一些历史,不是很好吗?”2020年9月,艺人小S一句受访的发言,将台湾的“三国之乱”推向新高峰,网红陈沂吐槽小S的历史知识“都是电视剧教给妳的”,各家媒体更开始以此讨论“历史教科书该不该教三国”的议题。
新时代“三国之乱”的起源,始自九月新学期开始,有许多媒体报导历史课本的三国时代被删除、中国上古史篇幅缩水等消息。根据国家教育研究院的说法,最新的历史课本之所以会删减上古史(大约是商周到秦汉三国),是因为新的108课纲(民国108年,即西元2019年)秉持“略古详今”的原则。根据国教院的说法,所谓的略古详今,即是“国中及普高必修历史课程的规划从人民的主体观点出发,主题安排略古详今,空间推移由近及远,采动态分域架构,各以台湾、中国和世界为重点,强调分域间的互动。”
“在过去,我们都是单独去看中国的历史,但是在新课纲里面,我们是要从东亚史的脉络来看中国。看历史,我们不只要由内而外,也可以由外而内,这样才完整。”长期关心台湾历史课纲修正的政大台史所教授薛化元,接受端传媒采访时,如此说明课纲的精神。薛化元更进一步说明,“课纲是这样,它有规定的你课本一定要写,不代表它没规定的你不可以写呀!”
已经替台湾编纂了二十多年历史教科书的薛化元,回顾自己替出版社写教材时,“我也不会完全按照课纲来写,一定会写一些课纲上没有的史实,不然要如何做到(教材)一贯?学生会看不懂呀!”
事实上,“略古详今”的原则不只适用于中国史。若检视引起争议的108课纲(十二年国教课纲)里台湾史及世界史各时期的篇幅,会发现两者的上古、中古史也都被缩略在一个主题,近代一个主题,现代与当代则各有一个主题。也就是说,无论台湾史、中国史或世界史,古今各时期的篇幅比例是一样的。
三国史删减争议,再次凸显台湾的中学历史课纲,一直是国族意识型态与各方政治角力的战场。增加台湾史的篇幅就是“去中国化”?使用“日治”而非“日据”就是美化日本殖民?每一次更动课纲的内容架构,或“微调”用语措辞,反映的不只是历史教育从“填鸭背诵历史事件及人物”走向“理解事件的因果关系”,更涉及不同意识型态之间的斗争。
解严后不可避免的战场:中学历史课纲之争
1997年以前,台湾的地理课教的是中国地理,历史课教的是中国历史,谈的是长江、黄河,欲培养新一代中华民国国民作为“炎黄子孙”的身分认同。在当时的历史课本里,有关台湾的知识,不过是五千年中国史里,最后五十年才出场的零碎片段。
戒严时期,台湾的教科书一直是由国立编译馆统一编辑、印刷和发行,教材内容由国家垄断,各级中小学无法自行选书。解严后,随着集会游行逐渐普遍,教育改革团体也在1994年走上街头,诉求之一便是开放民间编写教科书,让教材内容多元化。
此时期一连串教育改革措施,就是“一纲多本”政策的起始:政府只负责拟订原则性的课程纲要,由民间出版社按照课纲编写教科书内容,最后交给国立编译馆审定。这也是为什么,薛化元会说“教科书可以不必完全按照课纲来写”。
台湾政府自此开始着手拟订新的国小、国中和高中课程标准;其中,国中、高中课程标准与新教科书分别于1997年、1999年9月正式实施。有别于高中课纲将台湾史插入中国史的最后几个章节,国中课纲将台湾历史独立成册、列为国一课程,并采用国立编译馆编辑出版的《认识台湾》教材。
从《认识台湾》开始,台湾的历史、地理、社会,才首度成为中学课程的主题之一。
然而,台湾史脱离中国史自成系统,却让不少支持两岸统一的学者专家十分反感。学界以“台湾史研究会”的王仲孚、王晓波等学者为首,批评《认识台湾》带有台独与日本皇民意识;新党立委李庆华则多次公开质疑《认识台湾》历史课本过于美化日本、吹捧李登辉,是“为台独铺路”。
《认识台湾》这套教科书,也开启了延烧多年的“中学历史课纲之争”:2001年至今,台湾经历三任总统、无数任教育部长,期间课纲修订的争议从未停歇。
2001年,为配合台湾教育改革的主要政策之一“九年一贯课程”,时任教育部长黄荣村着手修订课纲,重新整合中、小学的科目与学习内容。2003年,九年一贯课纲首度公开,国、高中台湾史皆独立成册,中国史晚清以降则并入世界史,引来国民党立委大力抨击,导致课纲暂停修订、召集人张元辞职下台。由于未能完成修改程序,此版课纲只能在2006年(民国95年)至2009年间作为过渡使用,被称为“95暂纲”。
2004年,新上任的教育部长杜正胜重启课纲修订工程,以95暂纲为基础进行补强;2008年,新课纲终于在与会学者无异议的情况下通过,预定2009年9月(民国98学年度)实行,称为98课纲。
本土史观的萌芽:“中国大陆”太远、台湾才是脚下所踏土地
过去有50年的时间,国中历史课的结构都是本国史3册、世界史3册。旧版历史课本大量使用“我国”来叙事:从神话中的黄帝建国乃至于清朝、民国时期,这些在中国大陆领土上国号不一、曾经兴盛又被颠覆的不同政权,都被视为万世一系的“我国”。
“中国政权统治台湾超过两百年,益(按:亦)使汉文化成为优势的文化,直到今日,台湾的民情礼俗、人生价值和宗教信仰都带有明显中国汉文化的特质,这也不必刻意回避。”曾担任台湾教育部长的历史学者杜正胜,在他的著作《新史学之路》中如此写道。
不过,随着1949年来台的外省军民以及其后裔在台湾落地生根,两岸分治超过半世纪,历史课与受教育者生活经验断裂的问题,逐渐难以掩盖。
“虽脚下所踏是台湾,眼所眺望则是中国,心中萦怀也是中国。在这种布局中,台湾就像烛台底座,虽是基础,却也最幽暗。”杜正胜在《新史学之路》中,点出了台湾历史教育长年以来的困境。
2004年5月,在《新史学之路》出版后的二十天,杜正胜成为陈水扁政府的第二位教育部长,而他过去所提出的“本土──中国──世界”的同心圆史观,也被挖出来成为攻击课纲修订的箭靶。
虽然杜正胜的观点,在当时引起重大争议,但却越来越能得到台湾新世代的支持。毕竟,自1949年中华民国“丢失大陆”、退守台澎金马之后,就越来越难说服新一代传承“大中华”情怀。1998年出生的许冠泽,便十分认同台湾必须以本土史纲来撰写历史课本,他认为,台湾不能再“用中国史观去谈台湾历史”。
“我们的生活经验、生命经验就是在这块岛屿上。而且,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其实逐渐可以感受到中国对台湾的敌意,对岸这个国家对台湾明显是不友善的,可是竟然还有一群人想要用大中国史观来谈台湾,试图把台湾并吞为中国的一部分,我就会觉得这个事情不对。”
为了反对这个“不对”的史观,许冠泽在2015年选择以徒步环岛的方式宣传自己对“反课纲”的信念,台湾环岛公路超过 1,000 公里,堪称苦行,沿途引起许多民众沿路替他加油、打气。
对于许冠泽这一代人来说,如果历史课本只细数“三皇五帝、明朝末年流寇作乱、辛亥革命推翻满清”,但对于台湾的原住民族、荷兰、郑氏政权以及日本统治下的社会生活,甚至是台湾中、老年人仍记忆犹新的二二八事件与白色恐怖,却在台湾的中学历史课本里缺席,这对于新世代来说,是与他们真实生活经验不符合的。
“本土历史课本”进一步强化“台湾认同”
事实上,早在许冠泽出生之前,台湾历史课纲就已经渐渐朝着群岛上人们的“生命经验”微幅挪移,也进一步酝酿了新世代的“本土意识”茁壮。换句话说,台湾社会的“本土意识”推动了历史课纲的本土化;而本土化的历史课纲,又进一步让使用课本的新世代“台湾认同”越来越强烈,两者进入相互强化的循环。
自许冠泽出生的前一年、 1997年开始,国中历史课的结构则改为《认识台湾》全一册,本国史(即中国史)2册,世界史2册。对照新、旧版历史课本,会发现课本的用词有了微妙的变化:“我国”的出现次数减少,而“中国”及“台湾”的使用频率增加了。
在旧版的台湾历史课本中,每千字便会出现27次“我国”,新版教科书的“我国”则降到每千字20次;而旧版中提及“中国”的频率是每千字11次,新版教科书的频率则增为四倍,来到每千字40次。当中最引人瞩目的,当然是“台湾”出现的频率,同样出现了无法忽视的增长:由旧版的每千字出现9次,增加为每千字出现34次。
除了大幅增加关于台湾的历史书写,新版课本对近代中国史的描绘也与旧版不同。旧版课本多为简要事件叙述,并以一两个短句评论,文字使用较精简,每句文字较短,新版课本的用词较为平易近人,会用较长的语句描述事件与评论,也在正文加入了历史人物的背景介绍。
以 1920-1928 年间与中国共产党相关的历史为例,旧版只用一段带过,新版增为一节,将中共“两万五千里长征”的命名放入课文中,并加入了毛泽东的故事。
在历史评价上,对于日本,旧版以战后国民政府妥善遣送日俘日侨回到日本,对比日本在南京的大屠杀,是“以德报怨的宽大胸怀,和日军的血腥屠杀相较,真有天壤之别。”同时,台湾同胞也积极“反抗日本残暴统治”。
旧版课本以“共党分子”称中共,指其在对日抗战时期进行“非法活动”,以“武装暴动”夺取政权,其后中共统治下,人民“被屠杀”,许多政策“不顾人民生计”,使人民活在“落后的生活”中;新版课本虽然也以国民政府作为正统,但正邪对立的二元叙事消失,较多地引用历史事实,评论以讨论历史事件的后续影响为主,直接的价值判断较少。
随着使用“新课本”的少年少女慢慢长大,台湾新一代的认同“远离大中国、贴近本土”的趋势已是开弓没有回头路。即便马英九上台、国民党二次执政,试图将历史课纲再“微调”回另一个方向,也不容易成功。
2008年,马英九就任总统。同年,新任教育部长郑瑞城召开课程发展委员会第十八次会议,在无人反对历史课纲的情况下,郑瑞城直接宣布搁置(民进党时期修正的)国文、历史二科,其余科目通过;尽管历史科召集人周梁楷以及学者林富士立即表达抗议,仍无法改变会议结果。原定2009年实行、耗费多年时间修订才无异议通过的98课纲,就这样被暂缓一年实施。
紧接着,教育部组成“研商普通高级中学历史科课程纲要专案小组”,着手修改历史课纲。根据专案小组成员周婉窈事后记录,专案小组委员除了多次参与课纲修订的历史学者和高中历史教师外,还有担任中国统一联盟副主席的哲学系教授王晓波。
会中,王晓波提议调整课程比例,将原先台湾史、中国史和世界史“1:1:2”,改为“1:2:1”。不过,由于多数学者主张98课纲争议不大,微幅修改缺失部分即可,因此这个于2012年公布、2013年实施的“101课纲”,与上一版本并没有结构上的差异。
然而,101课纲上路后,马英九政府对于此一版本仍不甚满意。2013年中,教育部进一步以“错字勘误、内容补正及符合宪法之检核”为由,组成“课纲检核小组”,“微调”国文与社会科课纲。
根据当年媒体披露,这个检核小组成员包括:世新大学中文系兼任教授王晓波、佛光大学中文系教授谢大宁、台大政治系教授包宗和、中央大学经济系教授朱云鹏、台大中文系教授陈昭瑛、政大中文系名誉教授董金裕、师范大学东亚文化暨发展学系教授潘朝阳、高师大地理系教授吴连赏、海洋大学海洋文化所教授黄丽生、世新大学通识中心教授李功勤,并由王晓波担任召集人。
其中,王晓波、陈昭瑛、潘朝阳和黄丽生等人,都是曾经大力抨击《认识台湾》教材涉及“台独意识”及“日本皇民史观”的学者。
2014年2月10日,教育部正式公布经检核小组改写过的课纲,预定于2015年8月实施,称为“104课纲”。但是,“微调”版课纲一公布,便引发不小争议。
首要争议是修改程序遭民间团体质疑“黑箱”,修改内容也并非“微调”。检核小组并非由课纲修订委员组成,却能对历史课纲进行幅度不小的内容增减:
例如,在大航海时代的章节中加入“汉人来台”的内容、战后国民政府“接收台湾与迁台”改为“光复台湾与制宪”,并打散“民主政治的道路”此一小节,将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美丽岛事件、解严民主化等政治变迁事件,按照时序插入各章节。此外,国民党戒严时期的政经政策,如土地改革、十大建设等等细节,也被详细增列在课纲之中。
早在2013年,学界就有质疑课纲微调的声音,但不久后,2014年初的318学运占据了新闻媒体和舆论焦点。有关高中历史课纲微调的争议,要等到2015年5月全台高中生开始借由社群媒体串联、公开发声,才真正获得声量。2015年7月,反课纲学生开始走上街头抗议;7月23日,反课纲高中生于深夜占领教育部。
新世代学生对于反课纲的强烈意志,震惊了许多大人。许多人开始问:新世代是否因为读“新课本”长大,所以对本土史观特别有感、甚至愿意起身抗争?
历史课本是否改变世代的国族认同?
根据加州大学圣地牙哥分校经济学博士生陈炜林、台大经济系教授林明仁、中研院研究员杨子霆利用台湾社会变迁资料库所做的研究,中学历史课本,确实会对受教育的学生造成影响。
1997年“认识台湾”首度进入中学教材,因此当年入学、也就是1984年9月以后出生的人,成为首批在国中课堂上学习台湾史的中学生。
而在2003至2005年间的社会变迁调查显示,第一个透过国中课本“认识台湾”的世代,比起最后学习旧课纲的世代(1982年9月至1984年8月出生者),回答“我是台湾人”的比例高出18个百分点。同样是18至23岁的年轻人,其国族认同却因为生日落在1984年9月这个断点前后,而有了显著的差异。
此外,教育的路径也对认同有影响。同一份研究发现,认识台湾教科书对那些比较会“背书”的人,可能更有效果。本研究把四届学生分成学术体系(高中大学)与技职体系(高职专科科大),以断点回归法分别分析进入这两种体系的学生。他们发现学术体系中, 1984 年九月以前或以后出生的人们,国族认同有明显的差异。但技职体系中的学生的国族认同则没有明显差异。
这个研究还指出了另一个有趣的现象:“认识台湾”课纲对国族认同的影响,有地域性的差异:在闽南裔台湾人较少的乡镇里,1984年9月后出生的“认识台湾”世代,其台湾人认同增加较显著。
不过,这群“旧课纲的最后一代”,到了2009至2015年间,认为自己是台湾人的比例已经追上“认识台湾世代”,两者没有太大差异。
不管教科书怎么改,在言论自由的环境之下,整体社会趋势的影响比起教科书的效果更为深远。
根据他们的研究,1990 年代整体的“台湾人认同”比例逐年上升,但在闽南人较多的乡镇(闽南人比例高于所有乡镇中位数77.1%),其台湾人认同却比起其他乡镇多了10到15个百分点。研究者认为,闽南裔台湾人的“台湾认同”比例,本来就比其他族群来得高,成长在这些乡镇的人,也更容易接触到与台湾相关的知识,因此《认识台湾》对他们的刺激,可能不如成长在其他乡镇的学子来得大。
总体而言,在 2000 年初期,即使在在1996年经历首次总统直选(并导致台海飞弹危机)、2000年完成首次政党轮替、2008年第二次政党轮替,等大大小小的政治事件和社会运动之间,历史课本对台湾18-23岁青年的国族认同影响仍然十分显著。
但在 2009年 之后,影响便不如此突出了。生活环境与外在政治情势转变,都是影响国族认同的重要因素。这给我们最重要的启示,或许是:不管教科书怎么改,在言论自由的环境之下,整体社会趋势的影响比起教科书的效果更为深远。
对于不少民众与第一线教育工作者来说,多次的“课纲战争”似乎是不同政党上台、就会重新引发一次的拉锯。“我不管政府怎么改,反正那些有争议的部份,我就不出(题),以免被家长投诉。我也会告诉我的学生,你不用去管那些争议,有争议的地方,真正的大考都不会考。”一名已经任教十年的中学历史老师告诉端传媒,在他看来,每一次的历史课纲修正,都只是“意识形态之争”,对于第一线教学现场来说,其实有点困扰。
而对于认同中国史观的台湾民众来说,新课纲的修正方向,其实形同抹杀他们的记忆与身世。中研院社会所研究员王甫昌曾经在〈民族想像、族群意识与历史:“认识台湾”教科书争议风波的内容与脉络分析〉论文中指出,参与教科书争议的民众,许多人都担心自己“族群文化与历史记忆灭绝”,历史课本的战争,其实更像台湾内部族群冲突的显影。
但多次参与课纲修正的薛化元认为,当前台湾历史课纲的修正方向,其实可以与意识形态无关:“早在解严前后,我和朋友讨论课纲合理修正方向的时候,就主张一个很简单的原则:『由近而远,由具体而抽象』,然后课纲的设计,要符合『螺旋状学习』的原则,不要重复学一样的东西,国中已经上过中国现代史、高中就不必再上,而是要针对中国现代史特定的领域去做深化。”
薛化元说,这次的课纲修正,是历次课纲中“最接近这些理想原则”的一次,“而且最重要的是,上课的时数要够,现在国、高中的历史授课时数太少了,现在还在吵要放哪段历史?根本很有可能都教不完。”薛化元认为,如果大家真的如此重视历史课程,就应该将历史课的时数延长,让学生接受更完整的教育体系。
曾经在中学时热血环岛反课纲的许冠泽,如今已经是硕士班学生,“我后来一直在想,为什么一个国家需要有历史?我觉得就是要一直从过去反省、建立起未来希望发展的方向,这是历史最重要的目的。我们看完之后会去思考、反省历史为什么会长这个样子,然后怎么影响建筑、法律、人的道德观念、政治结构各种样子。如果一直有这样反省、变动、思考的过程,台湾就不会被既有的结构约束。”
对于历经“课纲运动”二十余年的薛化元来说,许冠泽这样的思索,正是他所希望看见的。当端传媒记者问他,一本最理想的历史课本,应该具备怎样的条件?“其实,跟一般人民生活有真实关联的教育,那就是最好的历史教育。”薛化元如是说。
(图表部分资料来源:台湾社会变迁调查2004、2005、2009、2010、2012、2013、2014、2015年资料。作者并利用台湾社会变迁调查2004、2005使用断点回归模型计算)
(研究方法说明:本文直接使用研究内断点回归法图表,数字并非直接平均,而是用模型估计。断点回归法:新旧课本影响台湾人认同差异,使用断点回归法 Regression Discontinuity Design (RDD) 估计。RDD 方法检测指定的切点前后的资料趋势是否一致,并可进一步衡量趋势变化的程度。在符合 RDD 假设的架构下,接近切点的资料可视为其余条件皆相似,只有与切点相关的变数 d,接近随机被分配到切点前或后的群组。借由观察切点附近我们关心的结果变数 y 的变化,可推测 d 对 y 的影响。)
(另,图上“调查年固定效果”,即由于不同时间的社会氛围与外在环境,可能会影响调查的受访者的答案倾向,例如在两岸关系较紧张时,会比较容易意识到彼此的差异,而在两岸交流频繁时,可能比较能感受到双方的类似之处。研究上利用名为“控制调查年的固定效果”的方法,来去除这类因时间断面不同产生的差异,使多个年份的调查,得以放在同一个基准上比较。调整后的每一组调查年资料,台湾人认同这个变数的平均都挪移到 0,相对的,原先小于平均的资料点就会被调整为负值。因此,在除去调查年影响的 RDD 图表上,会出现 y 轴为负值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