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 Matters 的新人，看到 @feano 的文章《一个大陆学生的一点点声音》，忍不住写下这篇文章。我愿意用这篇文章和作者、也和所有赞同她的大陆学生交流：为什么你们身在海外，或者能翻墙看到这里的内容，甚至在国外留学多年，但对自由民主的理解还是如此肤浅，对中国的认知如此幼稚？

恕我直言，你的观点，千篇一律，和十三亿生活在CCTV世界里的国人没有任何区别。你可以批判自由民主，也可以赞美中国，但能否拿出自己的观点？而非把共产党的宣传部搬到墙外。当然，这也不怪你。把统一的思想灌输给所有人是中国统治者的一贯手段。而且通过无处不在的互联网，“让党的声音传得更远”，把“大数据集权主义”散播到世界各地，即使在国外也不能幸免。

你的主要观点无非就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之论调。没有共产党的领导，中国就不会发展，你我的命运就不会改变，这一切全靠党的“恩赐”。你所谓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和一尊所谓的 “吃共产党的饭，砸共产党的碗” 如出一辙。——我们首先要搞清楚，究竟是党养活了人民，还是人民养活了党？中国所取得的发展，究竟是因为党的英明领导，没了党就万事不成；还是因为中国有无数“埋头苦干、拼命硬干”的人，即使党的政策很绊脚、党的干部吃拿卡要，但他们还是顽强地生存发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事实上，党的领导最强大的时候（计划经济时期），恰恰是中国最贫穷潦倒的时期。所谓的改革开放，恰是把党从全面领导一切事务中退出，把部分指挥棒交给市场，由此才有了中国今天的成就。这不是党创造的奇迹，而是市场的奇迹！

你说 “愿意把现在富足的生活的一部分原因归功于国家”。你似乎混淆了“国家”和“政府”的概念。我假设你这里的“国家”指的是“政府”，或者说“政治体制”，否则这个命题没有意义。你生活的富足多大程度上归功于政府？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理清政府和市场、政治和经济的关系。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创造价值和财富的主体一定是千千万万企业家和劳动者，政府的作用在于制定并监管市场运行的规则。经济发展的果实是市场参与者的辛劳和政府规则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你知道中国的乡镇企业如何在政府的打压下顽强生长，中国的互联网公司为什么都是VIE架构规避监管，生意人要怎样向政府交保护费以求自保，国有企业和裙带企业如何有限占据资源碾压公平竞争，以及各种名目的税负如何被官员用各种名义和手段归入私囊，你就知道这究竟叫“体制优势”还是“体制劣势”！

说实话，每次听到党邀功自居的论调，都让然感到无比恶心。说中国人的幸福是党给的，无异于说马云、马化腾、任正非之流都是二货，中国千万的劳动人民都是脑缺，没有党的指挥棒就什么都做不成，没有颐指气使的官老爷就不会为自己挣口饭吃！取得了点成就，就是党的英明；至于贪腐横行，甚至卖官鬻爵，就归因为“圣主英明，贪官有罪”，而非体制之过。一个国家的臣民，再愚蠢也不过如此了！

你批判西方的制度效率低下，“路被洪水冲坏，重新修缮居然一年多还没完工；排队预约医生治感冒，可能需要排队几周”。粉红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基建了！但是你是否知道中国的“高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你是否知道“集中力量办大事”的背后是对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的无情剥削？是否知道政府用“剪刀差”榨取农村来发展城市，是否知道那些建设了城市、服务了城市的人永远也无法享受到你享受的生活？是否知道政府通过土地财政来为基建融资，金光闪闪的高楼大厦、地方官员的政绩驱动的逻辑背后，是住不起的房价和“破产了”的中产，以及对基本民生和人权的普遍忽视？更不要提，在政府低能和监管缺失的情况下，每修一条公路高铁，都有数不清的纳税人的汗水被中饱私囊；在法治和公正缺失的情况下，医患纠纷，草菅人命，特权垄断，百姓苟且！

你说自由、民主有什么意义？当你看到政府为了政绩，圈地卖地，撤村并居，强拆民房，甚至不惜闹出人命的时候，你就知道自由民主有什么意义。但你看到疫情中各级官员维稳至上，欺上瞒下，颟顸应对，以邻为壑，泯灭人性的时候，你就知道自由民主有什么意义。当你看到官媒垄断舆论，遮蔽真相，选择报道，不为人民负责任，只为一尊唱赞歌，公民记者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时候，你就知道自由民主有什么意义。民权没有落实，却要求政府以民生为重、执政为民，就好像挖断了树根、却要树枝上开花结果一样！政府机关处处冠以“人民”二字，实际上把人民当作榨取的工具，供养高高在上的党和国家，然后在通过宣传洗脑，告诉人民没有这个党，你们就什么都没有。何异于强奸了你，却告诉你，如果他不强奸你，你就不能生孩子！

我知道你现在想说什么。因为所有的中国人都会重复相同的论调。首先你会说，这都是假的，都是“西方”媒体在抹黑中国；其次你会说，党先发展经济，等富起来了，再搞政治体制改革。

至于是真是假，你可以不相信西方媒体，但你应该相信国内有良知的知识分子。你不妨去看看他们怎么说，看看广为流传的方方日记，以及因言获罪张雪忠、许章润等等。既然你身在国外，为什么要生活在CCTV的童话故事里？只可惜在言论高压下，公知阶层几乎全军覆没，他们只能发出非常微弱的声音。一个国家只有一种声音，万马齐喑何等可哀！谁能想到，在信息如此发达的21世纪，中国共产党竟然凭借一己之力，让中国重新回到了六十年前只有村口广播的全面洗脑之境地？凭一个受过教育之人的直觉，你告诉我，这就是所谓的“体制优势”，中国非如此，就不能发展？！小粉红们动不动就搬出，所有国家都有问题，中国有问题怎么就不能容忍？这就等于说，所有人都会生病，所以生了病不用治！

曾几何时，不仅是中国人，全世界都对中国由经济改革导向政治改革抱有希望。但时至今日，谁还能有这么幼稚的幻想？中国是富起来了，但我们看到的不是腰包殷实后，思想观念随之启蒙，政治治理模式随之转变；而是他利用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的成果反过来强化古老的特权和专制思想！他没有从权威主义、转变为法治政府、进而自由民主；而是由苏联式计划集权、转变为权贵资本主义、进一步转变为大数据专制主义！他不需要法治、更不需要制衡，他现在可以用AI秒速删除对政府的不满，掩盖政府的过失，隐藏社会不公的事实，可以随意捏造天朝盛世的假象！他也不需要为人民负责、受人民监督，因为他可以通过大数据精准定位、精准洗脑，让人民永远支持政府，把人民永远变成思想的奴隶，而党永远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但你有一点说的是对的——“落后的制度”不见得导致“衰落”。一个奴隶制国家，经济也可能很发达，而且很可能比现在的中国更发达，因为他有更为廉价的劳动力、更低的交易成本和制度成本，只要保证奴隶不造反就行了。但是，很显然这样的制度，只能为“主人”创造财富，而奴隶不过是个数字。生活在这样的国度，人的唯一追求就是往上爬，摆脱奴隶的地位，跻身上流社会之位，然后再反过来奴役别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归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