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ID-19對全球經濟的災難性影響正在浮現，它不僅使全球股市暴跌，而且把本來熱騰騰的旅遊業、航空業等許多行業冰封凍結起來，世界多個以百萬和千萬計人口的大城市相繼封關、禁聚，停工、停課，導致數以百萬計的工作被裁減，失業率直線上升，人心惶惶，前路難測。

誠然，不少人希望如惡夢般可儘快醒來，迎來V形反彈，然後一切照舊，歌舞昇平；然而，更多分析師警告，一切已難再回頭，世界已經不一樣，L形的衰退和通縮似已無可避免。即使如此，只要大家早作準備，一起扶持，前路縱使崎嶇，願能樂觀面對。

正如法國總統馬克龍說：『許多確定性和信念將被掃除，我們認為不可能發生的許多事情正在發生，我們戰勝病毒之後，不可能再像從前，但我們在心靈上必會變得更堅強。』(Macron, 2020)

1. 經濟衰退

雖然不同的組織對各國今年首兩季的經濟下降幅度預測有所不同，差距甚大，但唯一的共識是首兩季度的GDP增長率將大幅下降，美國首季的經濟預測更可能出現-6%的跌幅！香港接連遭到美中貿易戰、反送中運動和COVID-19疫症的打擊，經濟進一步衰退將難幸免，事實上，香港早在去年第三、四季已領先全球進入衰退，但季度跌幅在-0.3%至3.0%之間，未算嚴重；然而，世紀疫症令全球停擺，香港作為細小外向形經濟，高度依賴國際資金、全球貿易及旅遊物流等全球化生意，一直缺乏經濟自給，如今實在已無能為力，勢將迎來連續第四和第五季的經濟季度負增長，而且相信其跌幅可能達至雙位數！

可惜有關的數據最早也要等到五月才有公布，後知後覺，難作防備。幸好，新加坡率先報告2020年第一季度的GDP跌幅，可作為香港的參考，由於兩地的經濟和人口等基本因素的規模相約，而且都是高度依賴國際貿易、旅遊和資金的城市，同樣受到冠狀病毒的嚴重打擊，而且過去一年的GDP變化也跟香港差不多 (比香港較佳)，相信數據有一定的參考作用。

圖1顯示了過去12季度新加坡的季度GDP增長率，2020年第一季度GDP的跌幅為-10.6％，幅度與2008年相約。但香港在2008年國際金融風暴中GDP的跌幅不足-4%，即使2003年SARS的GDP跌幅也不足-3%，而且兩次都能重生，今次能否再顯神通，須看香港人的本領。

圖1 新加坡環比GDP增長率。資料來源：Trading Economics

圖1 新加坡環比GDP增長率。資料來源：Trading Economics

今次的經濟衰退，並非單純因為金融泡沫爆破，影響消費和投資信心，而是帶有供應鏈斷裂的消費限制，不能輕易透過減息和派錢等鼓勵消費手段解決。無論如何，疫症已令消費大幅減少，這從遊客人數下降95%和零售總值下跌44%已充分反映，詳見姚(2020a,b)。當消費急遽下跌，結業和破產增加，失業率自然上升，失業率上升又倒過來令消費進一步減少，形成惡性循環，結果是令人困擾的漫長經濟衰退。

2. 通貨緊縮

根據交換等式，MV = PQ，其中M是貨幣供應，V是貨幣周轉速度，P是每種商品和服務在其中的平均價格水平，Q是生產的商品和服務的數量。

儘管過去幾週許多政府已經大幅增加了貨幣供應量M，但可以預期周轉速度已經冰封，甚至停止周轉，這不僅因為人們在這段風險和不確定性時期會大幅減少支出和投資，以持盈保泰，更是因為各國政府實施停止大量市場活動的限聚令和留家令等措施，令資金流轉減慢。簡而言之，無論您供應多少新資金，如果人們不花錢或不准花錢，經濟就難以增長！此外，當貸款的違約率增加時，亦等同於貨幣供應量M的減少，因此MV正在下降。

當M和V下降時，PQ將會下降（即GDP將會下降！）。但到底是P跌還是Q跌？抑或P和Q都跌？如果價格P不變，只是數量Q下跌，經濟衰退不一定伴隨通縮。然而，當銷量大幅下跌，零售商為求自救，多會減價促銷。尤其當經濟高度依賴借貸，當生意不佳，破產急增，銀主盤和破產拍賣湧現便會快速導致價格下跌，一旦消費者預期未來價格會降低，他們就會推遲消費並等待價格進一步下降，從而出現通貨緊縮的正反饋螺旋效應，這是費沙著名的債務-通縮理論(Fisher,1933)

除非有一些外部力量改變市場預期，否則債務-通縮螺旋難以打破（姚，2020c）。因此，這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違約和/或破產的數量是否會大幅增加。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許多政府利用直接補貼企業和商人支付工資和薪金，以及將利率降低至負數並提供貸款擔保以防止大規模失業和貸款違約。

根據2008年的經驗，大幅增加貨幣供應可暫時抵抗通縮的壓力，但將導致道德風險和資產價格暴漲，企業壞帳增加等惡果，而且若收放不能自如，隨時出現惡性通貨膨脹。根據交換等式，當V恢復正常時，大增的M通常會導致P按比例增加；換言之，通縮之後將可能出現超級通脹。

最後，希望我的讀者早已做好充分的準備迎接經濟衰退，因為我在過去一年在此博客已發表過多篇預告衰退的文章：例如，去年6月20日，我直截了當的標題：《您準備好迎接即將到來的全球經濟衰退嗎？》（姚，2019a），8月20日解釋美國收益率曲線倒掛為何可以預測經濟衰退（姚，2019b）。然後我在11月22日分析了港澳同步經濟放緩步向衰退的預測（姚，2019c）。在疫症爆發前的幾天內，我再兩度發文提醒衰退快將來臨 (姚，2019d, e)，實在已經盡了人事！希望大家都可以安然渡過，其他後疫症經濟變化，下回分解。

參考

Fisher, I. (1933) The Debt-Deflation Theory of Great Depressions, Econometrica 1 (4): 337–57

Macron (2020)“this period will have taught us a lot. Many certainties and convictions will be swept away. Many things that we thought were impossible are happening. The day after when we have won, it will not be a return to the day before, we will be stronger morally. We will draw the consequences, all the consequences.” 

姚松炎 (2019a) 即將來到的全球經濟衰退，你準備好未？方格子，6月20日。 https://vocus.cc/hk_real_estate_econ/5d0b0f9dfd8978000122fa83

姚松炎 (2019b) 收益率曲線倒掛何以預測經濟衰退？你可能是貢獻者之一！方格子，8月20日。 https://vocus.cc/hk_real_estate_econ/5d5b50dafd89780001e4a78c

姚松炎 (2019c) 香港和澳門的經濟產值同步下跌反映成因受中國經濟增長放緩影響，而非本地因素，方格子，11月22日。 https://vocus.cc/eyanalysispoliecon/5dd751cafd89780001f1ab9b

姚松炎 (2019d)香港政府擴大開支也擋不住全球經濟衰退，方格子，11月11日。https://vocus.cc/eyanalysispoliecon/5dc7abc8fd897800015305ae

姚松炎 (2019e)香港政府擴大開支也擋不住全球經濟衰退，方格子，11月13日。us.cc/eyanalysispoliecon/5db8df09fd897800019fb675

姚松炎 (2020a) 比較SARS與COVID-19對零售總值的影響，方格子，3月23日。 https://vocus.cc/eyanalysispoliecon/5e77ca4bfd897800014e3504

姚松炎 (2020b) 比較SARS與COVID-19對來港遊客人數的影響，方格子，3月17日。https://vocus.cc/eyanalysispoliecon/5e6ff17bfd89780001d4a14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