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收到Matters的郵件，說是要支持非虛構寫作者，抵禦單一敘述。仔細想想就覺得要做到後一點幾乎是不可能的。不同地區、身份、階層、職業、經濟狀況、教育程度、文化、社會化過程等等的人，傳播能力、閱讀偏好、敘事資源等等都是不同的。家裡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自然故事也多，如果與多數讀者的偏好吻合，吸引力和受歡迎程度自然比那些家裡風平浪靜，悶聲發小財過生活的小民故事要大得多。

所以如果不是牆外的敘事單一到了一定程度，按說由我來寫這樣的題目實在是不合適。確實中國大陸有八億網民，想要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慶，在牆內就可以了，出牆和港台中文界的主流敘事衝突，不是自討沒趣嗎？再說我也不是一個對這些節日很有感情的人，如果說中秋還能吃月餅的話，從小我對十一國慶的期待就只有放假。小時候不用上課，長大後不用上班，出國後課和班都要上，就經常把國慶這事給忘了。至於什麼晚會、閱兵，我真是一次都沒看過。

前幾年我從國外回到大陸工作，於是我的國慶/中秋假期又經常多出一個活動來：回老家縣城。我的外公外婆年事已高，子女們都在外地生活，可是老人的親戚朋友都在老家的縣城裡生活，所以他們寧願住在老家。以前小時候每年寒暑假，我都要回老家。一早家人就要收拾好行李，有一個開車的叔叔會來接人，9點前必須上車出發。車子需要走完300多公里的盤山國道，中午要在路上吃個飯，運氣好沒有事故和堵車的話也要下午17點才能到。一個小匹孩的大半天時間都被鎖在車裡，想想都鬱悶。如果我外公這時候在，就會來跟我們憶苦思甜一下：他年輕時從老家去福州開會，一隊人路上就用了七天時間，為了克服方言障礙還帶了兩個隨團翻譯。

我高中的時候，老家通了高速公路。於是我回去的時間縮短到了3-4小時。早上坐車，中午還能趕到外公外婆家吃飯。可惜那時我已長大，不再需要老人照料，學業又開始繁重，暑假幾乎不回老家了。高中畢業後我就出了國，國際航班往返不易，所以通常兩年才回一次家，通常都選在暑假。第一次暑假回來的時候，老家就修通了高鐵，回去縮短到了一小時多。再後來當然就是現在大家熟悉的App購票，在線支付，現場刷身份證的快速乘車體驗。最重要的是以上服務真是價格低廉，點幾下手機，不超過100人民幣的開支，一趟旅程就輕鬆搞定。

在歐洲無論是一國之內，還是跨國之間的旅行，都很難有性價比像中國大陸那麼高的交通體驗。而且習慣了中國大陸的節奏，就會感覺歐洲在交通上的改變出奇的慢，歐洲的鐵路不是貴，就是又貴又慢。如今在福州，高鐵可以通往的城市也越來越多，也幫我減少了福州機場距離市區過遠帶來的痛苦。歐洲的廉價航空，那偏遠的機場和昂貴的行李政策，則完全是在折磨我，更別說每個歐洲國家還有自己的語言文化，去一趟把人弄得暈頭轉向是家常便飯。純粹欣賞娛樂倒還可以，到了需要強調效率的時候就讓人辛苦不已。

到我回國工作的時候，我和我媽媽都有了駕照，為了方便攜帶行李，兩人就輪換開車上高速回家。雖然比高鐵慢了不少，但是自己開車也有自己的行動便利。只是老人這幾年健康每況愈下，又倍感孤獨。所以我們回老家的頻率也大大增加，從以前的寒暑假，升級到現在的十一中秋端午清明，不過疫情以後我要再往返兩岸恐怕是力不從心了。這十幾年下來，我家也有了自己的車，靠著還算是普通白領的薪水也貸款購置了新的公寓房。台式電腦已經棄置不用，都用起了筆電和智能手機。牆雖然是有一點煩，但對工作和生活都沒有什麼無法承受的影響。媽媽退休後和外公外婆都能靠著退休金自立生活，倒是我又跑來台灣讀書，給家裡添負擔。

我不知道我們家到底算不算幸運，反正家里人從來就沒這樣覺得。家人都順勢追隨著中共，雖然改開前也吃過一些苦，但影響都有限，真要說翻舊賬報仇雪恨，好像也輪不到我們家衝鋒在前。改開後的福利，真要說大頭的那種也沒份。為了平平安安過日子，有風險的機會家人也都放棄了。收入也就是每年某些報告裡說的入門級白領的那種程度，還是單親家庭。只是進城早，先到先得，搶了一些便利。家裡和中共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有人說只有中共倒，中國才會好，我總覺得這事不僅與統計數據對不上，和許多人的主觀感受也完全不符。

今年十一國慶，我也想不到有什麼特別要慶祝的大事。不過今天看到消息說，那位自稱最懂病毒的川普老師感染新冠了，這下他在隔離治療期間應該會乖乖聽醫生的話了。習近平老師看起來身體似乎還算健康。就為這事慶祝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