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記得你。』（The real death is that no one in the world remembers you.）/ 《可可夜總會》（Coco）


近來西風東漸、洋流大舉侵占我威武中華，昔日青天白日的光輝十月，已不再是街道上插滿國旗與 總裁玉照的雙十國慶、台灣光復與蔣公誕辰，反倒瞧見諸多裝神弄鬼，偶爾搭配個竹子或小丑面具…但說也奇怪，相較於灑個聖水、念個經文就融化不見的厲鬼，已知世界最可怕的生物，其實正非「Homo sapiens」莫屬！是的，就是各位在座，你我他，咱們人類自己…或許夜路走多遇到臨檢的機會遠大於遇到魔神仔，然而10月31日，正是西方社會認定的鬼節，也就是「萬聖夜」（Halloween）…All Hallow Eve的縮寫，象徵魑魅魍魎（ㄔ　ㄇㄟˋ　ㄨㄤˇ　ㄌㄧㄤˇ）距離人間最為接近的時刻、刻、刻、刻…（老師請下回聲音樂！）

回歸歷史源頭，今日時常被外界，尤其亞洲人誤會興起於泛基督一神信仰的萬聖節，最早並不是出現在小亞細亞、地中海東岸（耶路撒冷）等傳統耶和華獨一神體系盛行之處，而是在相對地理位置有點遙遠的英倫不列顛島上，也就是古塞爾特民族（Celt）的傳統節慶…

話說在古塞爾特自然神祉崇拜的信仰思維中，人們認為新的一年，乃是從11月1日（大年初一）開始，故代表終結夏季最後一天的除夕（10月31日）晚間，除了是大夥歡慶穀物豐收的日子外，來自暗黑世界的死亡之神與眾多亡靈們也會趁此機會重返人間，尋找獵物以飽餐一頓，可說是一個莫名可怖的奪魂之夜「薩溫」（Samhain）！因此古塞爾特人會點燃收割後剩餘的農作物來當作獻祭用的供品，同時在每個人的身上披覆著動物毛皮或是特殊的面具，讓自己從外表上看不出來是人類，而是醜陋無比的異次元生物（？），一方面可以嚇跑作惡的鬼怪，另一方面也保護著族人，不至於在除夕夜後成為魔鬼「抓交替」的犧牲品。

這像烤肉活動吧？！

到了西元四世紀左右，伴隨大公會議的召開，羅馬帝國正式將泛基督教（大公教會；天主教）合法化和推動國家信仰一體化，信奉耶穌所傳的救恩福音也逐漸成為全歐洲人的重心，故伴隨族群遷徙與通婚繁衍，耶和華獨一神的敬拜架構也被帶往了古塞爾特民族的社群。然而，水乳交融下，來自「薩溫」的鬼節文化卻也透過塞爾特裔基督徒的逆向滲透，於舊有民俗活動參雜新規信仰的概念，悄悄影響了羅馬帝國的固有信仰三觀…

可當年大公教會的沿用初衷，一開始本和怪力亂神毫無干係，敬虔的神職人員純粹只為了感念過往以來因傳達上主福音而殉道的諸多聖徒們（包括彼得、保羅、司提反和初代教會的信眾們），並且想統一訂定出一個專屬於殉教者的紀念聖日，因為諸如「安提阿」教會（今土耳其境內）等都已擁有各自的聖徒紀念日，此外，教會也期許此一日子的設置，能夠巧妙地把往昔羅馬舊曆中的「死靈之日」融入在教會新曆法內，換句話說，也就是「複製+貼上」的動作，讓信徒們能夠從舊傳統中萌生新的信仰真諦…故羅馬天主教起初是將聖日設立在5月13日，剛剛好，一日不差，就是羅馬舊曆法的死靈之日。

緊接著，「薩溫」加上「死靈之日」，再配上一點大公教會的神學，一系列化學作用醞釀出「萬聖節」，最重要的關鍵時刻，發生在西元609年時…

那年的11月1日（有一說仍是5月13日），外觀磅礡，重建於西元二世紀早期，原本屬於多神信仰的羅馬「萬神殿」（Pantheon），在東羅馬帝國皇帝的獻祭下交給了教會，而被教宗波尼法爵四世（Sanctus Bonifacius PP. IV）命名為「聖母與殉難者教堂」（Santa Maria ad Martyres），由廟宇轉化成教堂的作法，也順勢開啟了萬聖節的濫觴。



又過了一百多年，到了西元八世紀初期，出生於敘利亞的教宗額我略三世（Gregorio III），決定將聖彼得大教堂裡的一座小聖堂獻給所有未主殉難的聖徒，也首次明確把11月1日視為是紀念諸聖之日，除了可壓制5月13日的「死靈之日」，更期許教會信眾們緬懷其聖德，當然，在神聖的十字架下，也能徹底與「鬼怪」脫鉤。（小編謎之音：可是，不對啊，又回到了「薩溫」了，呵呵！）

至於把諸聖紀念日普及化與世俗化，則要歸功於查理曼（撲克牌上的「紅桃K」）與虔誠者路易，兩位法蘭克王國父子檔皇帝，還有宗教學者阿爾庫因（Alcuin of York），藉由他們對於福音在歐陸大地上的傳播和弘揚，紀念殉道者也越發深植於西方人的心中，成為一種根深蒂固，難以抹滅的信仰文化。

即使西元十六世紀時日耳曼興起「宗教改革」運動，新教脫離舊有的大公教會獨立，但一脈相承而來的羅馬天主教教會曆法中，每一年的11月1日即被設為「諸聖節」（All Saints' Day / Sollemnitas Omnium Sanctorum / Hallowmas）也就是萬聖節正日，以慶祝所有被列入聖品的聖人之瞻禮；而隔日，11月2日則另外訂定為「諸靈節」（All Souls' Day），亦為「追思亡者節」，教廷更稱呼整個11月份為「煉靈月」，特別為處於煉獄中的靈魂迫切祈禱。在追思亡者節的下午，信徒們也會聚集在天主教墳場舉行聖祭禮儀，用以追思所有已亡故的信眾，希望他們早日離苦得樂，抵達天堂、與主同在。

至於瑞典、英格蘭、加拿大等地，雖然多數已接納新教教義，但依舊保留了部分「諸聖節」的紀念儀式，有些教會會選定11月月初進行紀念儀式，緬懷故人，通常在過去一年中別世的會友，教會都會將其名字特別貼在專屬紀念牌上，意味著大家始終記得他（她）們過去和藹的身影…

『The sky is blue, the grass is green, may we have our Halloween.』，蘇格蘭小朋友會這樣說。


橫跨了兩千年的時空，歷經前述諸多宗教沿革跟古塞爾特民族的傳統習俗，兩相合併之下，諸聖節的前一晚也就形成了另一種的諸聖夜、萬聖夜！而用古怪的裝扮造型來驅趕魔鬼的動作，自然變成了萬聖夜化妝舞會的由來！（以前是嚇鬼，現在是嚇人！）只不過，說句實在話，此時此刻，我們所習慣慶祝的萬聖夜，尤其在台灣，已是一個高度商業化以及貼近英、美普羅文化的節日了，這神聖的宗教涵義嘛，恐怕絲毫沾不上邊了。

對了，一般常見的萬聖節南瓜燈籠「Jack-o'-lantern」，則主要來自於愛爾蘭的鄉野傳說，正確事蹟與版本均已不可考，但最早燈籠是以挖空白蘿蔔或甜菜、馬鈴薯等，只不過隨著愛爾蘭人大規模移民新大陸，發現美國又大又圓的南瓜更適合拿來當作燈籠之後，今天普遍都只看到南瓜，而鮮少看到馬鈴薯燈籠囉。

這裡也要認真補充一下，由於基督新教（就是改革長老宗、信義路德宗、靈糧堂、神召會系統等等）不認同也不相信羅馬天主教所謂「聖人崇拜」的神學論點，因此大多是沒有『諸聖節』、『諸靈節』等說法，有些教區更嚴格要求會眾和孩童們千萬勿被魔鬼給吸引的喔。

尾聲：

西元2017年上映的3D奇幻動畫電影《可可夜總會》，故事取材於墨西哥人最為重要的「亡靈節」（El Día de los Muertos），慶祝的時間落在每年的10月31日到11月2日，節日遠因可能和當地原住民數百年前的紀念活動有關，但現在已經與天主教節期內的諸聖節、諸靈節相同，而透過劇本的巧思，張力的故事發展，笑中帶淚（大推！）的音樂家（製鞋匠）家族歷史，以史上首部超越億萬美金（1.75億）製作成本的全拉丁裔團隊作品，最終開出了8.07億美金的破紀錄紅盤，甚至勇奪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與「最佳原創歌曲」。


不論您是笑著說『Trick or Treat！』，或是一本正經的恭敬念著『務要謹守，警醒。因為你們的仇敵魔鬼，如同吼叫的獅子，遍地遊行，尋找可吞吃的人。』，我想，《可可夜總會》，值得萬聖夜時再次拿出來溫習一下。

『在愛的記憶消失以前，請記住我。』（Remember me before the memory of love disappears.），離開的人並不可怕，因為他（她）們乘載了我們對他（她）們滿滿的愛與回憶，從今時直到永遠，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