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一場席捲全球的疫情不只打亂了全球產業脈動，也讓漂流海外的我們感到十分無奈。昨天看到一則新聞《返台逾10萬須隔離28天 台商1年沒回家凍未條釀離職潮》，這則報導真的是全球外派台人的縮影。

這篇文章主要是想記錄在台灣媒體對於越南疫情報導下看不見的、我們的生活，以及我們在當地面臨的挑戰。首先，來回顧幾個越南外派人關切的疫情相關時間點:

2020/2越南無預警宣布停止台越航班

春節結束以後，我是2月3日的航班要返回越南工作。2月1日早上的頭條新聞就是越南無預警宣布停飛。幸好，當天就政策大轉彎，重啟台越航班。但是沒有人預料到，今年一整年就再也回不來了。

2020/3 越南政府宣布暫停所有外國人入境

3月初，個人因為健康出了點狀況，需要回台求醫，臨時買了3/18-3/22的返台機票。不過當時越南已經開始列管幾個國家的入境管制。3月17日，疾管署正式把越南列入第三級警告。(從越南返台的國人要進行14天的居家檢疫)

這一波消息不只打亂了我個人的返台計畫，更預示著越南也將會採取更嚴格的境管。3月18日，我硬著頭皮按原計畫踏上前往胡志明市新山國際機場的路程。2個小時的車程，不知道已經接了多少勸退的訊息。

心裡那架天平，一端放著的是自己破敗的身體，一端放的是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工作。如果返台後無法再回到工作崗位，免不了要掉飯碗。幾經掙扎，最終也是蜷曲起自己的身體窩在車內，不情願的返回公司。

3月22日，越南政府宣布暫停所有外國人入境-那是我預訂機票上返越的時間。

2020/4 全越南進入社會隔離、半封城狀態

台灣沒有實施過封城禁令，而越南則是透過半封城政策保國人安全。越南政府從3月26日宣布將全境實施社會隔離14天。我所在的平陽省、胡志明市和相鄰的同奈省都是外國人眾多的省分，平陽省在3月28日就火速執行。後續因為平陽省被列為風險組區域，社會隔離延長了一整個月，到5月3日才解禁。

2020/5 全球產業受疫情打擊，各工廠紛紛實施停工、減班

在台灣看到公司停工、減班的新聞，大部分人聯想到的是失業、找工作的問題。在越南，就要全民動員小心飛車搶劫和竊盜。工廠減、停班多半會引起罷工潮，那都只是小菜一碟。當大量勞動人口釋出，加上本地普遍沒有存錢的習慣，人們很快就面臨到生活困難與人性考驗。此時，生意最興隆的，無非是警察局和當鋪了。

2020/6 越南計畫開放國際航班，台灣有望入列?

從6月開始每個月都會有類似的消息，不過次次落空。起碼還是有好消息，台商的第一次包機專案在5月下旬生成了，並且努力維持著一個月一班的包機專案。南越這邊則是9月才有第一班包機。 

2020/7 越南峴港爆發第二波重大本土疫情

時間大約就記錄到2020/7，後續就是重演社會隔離的劇情，復航更是遙遙無期。


外國人在異國永遠都是最弱勢、最沒有保障的一群

早在社會隔離實施以前，作為外國人，我們就已經實施自我隔離了。殃及全球的疫情，首要被異樣眼光看待的，絕對是使用華語的亞洲臉孔。疫情爆發之初，不乏有海外中國人被獵巫的新聞報導，這裡也是一樣的。

春節結束回到工作崗位，本地員工會遠遠的繞開你。若有外幹咳嗽，不僅僅是員工騷動，還會引起工會發起罷工。你問，難道他們每天跟你一起工作，分不清楚你是台灣人還是中國人嗎?

答案是肯定的。就像我前一篇《看完《艾蜜莉在巴黎》有感，在越南如何分辨中國人、台灣人、日本人、韓國人?》當中提到的，對非華語母語人士來說，他們見到華人臉孔的國籍辨識能力都是零。即使是我目前服務的公司，總員工加起來不過5人，那位我親自面試入職2年的越南司機也搞不清楚我是哪裡人。

哪天你忍不住外出了，與往常一樣地聊天，也可以感受到周遭的恐慌。發生過幾起遭當地人檢舉、聯繫公安來檢查你是否合法入境，還有與人發生肢體衝突的。零星餐廳更直言拒絕提供外國人服務。連你想搭個計程車都會被司機拒載。

就算你迅速證明自己是台灣人，台灣發生鑽石公主號事件時，越南當地媒體誤報成「台灣有大量確診病毒案例」。在那風聲鶴唳的時間裡，嚇人的新聞標題自然是傳播的比病毒還快。

理解他們的恐慌是很容易的，畢竟人人都要保護自己。最孤寂的時候，其實是你生病了到本地醫院就診時，遇上不分青紅皂白的醫生推託拒診或草草了事。人在異鄉最脆弱的時刻無非是受傷、生病之時。就如同我今年3月冒著危險也想回台就醫的心情，心裡的沮喪真的是無法言喻。25歲的我，從來沒有比任何時候如此強烈的希望自己身體健康。


你願意為了「回家」賭這一把嗎?

大家在台灣接收到的大多都是「越南防疫資優生」的新聞，認為這裡也很安全。跟其他國家比較起來確實不假，只是，人人自危的上半年，外國人真的千萬別隨意出門。萬一出了甚麼意外，社會的歧見會使千錯萬錯都是你的錯。疫情緩和的下半年，我們也積累了許多無處宣洩的工作壓力。到我執筆的此時，身邊的每個人都要瘋了。任何休閒娛樂、越南國旅都救不了我們，所有的特休都只盼著復航消息成真、返台與親友團聚。

國際航班停飛的狀況下，包機專案要價台幣6-10萬/人，報名了也不一定能輪到你。衍生費用跟休假計薪要怎麼跟公司進行談判?同時，你不會知道哪天疫情要捲土重來、越南停止外國人入境。如果你倒楣遇上，公司願意等你回來，還是看著今年虧損的財報盡快補缺?景氣差，想找下一份工作容易嗎?

更現實的問題是，疫苗沒有出爐前，萬一染疫不只對自己的健康是巨大威脅，也沒人想成為家國的防疫破口吧。當然每個人狀況不同，特別是遠距家庭與遠距伴侶更是面臨巨大的煎熬。以往我們都在8月就開始買春節機票(比較便宜)，規劃春遊。如今已經11月了，各家公司對春節該怎麼安排都還沒有個定論。如果春節時候還無法回家，權衡利弊之下，你願意為了「回家」賭這一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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