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感，來自不願去拜訪名為「懶惰」的旅人。』/ Tchaikovsky

距今128年前，西元1892年的12月18日，雪白靄靄的北疆大地，在俄羅斯聖彼得堡的馬林斯基劇院（Mariinsky Theatre）舞台上，俄國作曲家柴可夫斯基（Pyotr Ilyich Tchaikovsky）替滿場觀眾帶來了創作生涯裡堪稱最為浪漫又夢幻的音樂藝術饗宴，那就是世界三大芭蕾舞劇中的壓軸力作《胡桃鉗》（Щелкунчик / The Nutcracker），但此曲卻也成為鬱鬱寡歡的音樂家道別世間之前，以靈魂與信念所綻放的最終煙花…

有著兩年前廣獲好評的《睡美人》（The Sleeping Beauty）合作經驗，柴氏與編舞搭檔佩蒂帕（Marius Ivanovich Petipa）等再次攜手，取材德國劇作家霍夫曼（E.T.A. Hoffmann）的《The Nutcracker and the Mouse King》，並參考著法國文豪大仲馬（Alexandre Dumas）潤飾而成的改編版本《The Story of a Nutcracker》，同時在大幅刪除舞台演出時不必要贅述的章節下，完成了兩幕約15個場景，全長近85分鐘的《胡桃鉗》芭蕾舞劇，更選在同一檔期，與柴可夫斯基最後一部的歌劇作品《約蘭塔》（Iolanta），以雙首演的方式演出。


在大仲馬極為生動的妙筆改編下，《胡桃鉗》的故事經緯顯得較德文原著來得平易近人許多，內容主要是描述著在德國鄉間的一戶農家，主人於平安夜時舉辦了一場溫馨熱鬧的聖誕聚會，他並好客地邀請眾多鄰居親友們前來同樂。

晚會中，小女孩克拉拉（Clara）從一位玩具商老伯伯的手中獲得一個十分特別的人物造型胡桃鉗，可是才一下子的光景，人偶就不幸被調皮的弟弟Fritz給弄壞了，克拉拉於是傷心地將胡桃鉗放在聖誕樹下。到了深夜時分，賓客們早已盡興而歸，所有的家人也都就寢了，但懷有心事的克拉拉緩步從房裡走出來，想看看心愛的胡桃鉗是否還躺在聖誕樹下。

突然間，『吱吱吱！』（不負責任翻譯：嘿嘿嘿！），克拉拉聽到一陣奇怪的詭異聲響…

哇！原來是邪惡的老鼠王國從牆邊小洞裡竄了出來，成群結隊的向客廳裡的玩具、薑餅人們發動攻擊…



原本靜悄悄置放在聖誕樹下的胡桃鉗，此刻竟也變身為正義的英雄，不停揮舞著長劍，率領著玩具與糖果士兵所組成的雜牌軍奮勇抵抗。眼看雙方激戰越演越烈，但面對來勢洶洶的鼠輩，寡不敵眾的胡桃鉗陣營似乎露出敗象，就在即將淪為老鼠王飽餐一頓的囊中物之際，說時此、那時快，克拉拉急中生智，隨手拿起腳上的鞋子，毫不猶豫就往鼠王頭頂砸去！

『吱吱吱！』（不負責任翻譯：哎唷喂呀！），一陣驚慌失措，局勢產生意想不到的變化，玩具兵逆轉勝，鼠輩陣勢大亂，老鼠王也負傷逃離了客廳，黯然躲回陰暗老巢，聖誕樹下又恢復了節慶應有的歡樂與喜悅。


然而，精彩萬分的故事現在才拉開序幕...

就在克拉拉望著掛滿彩球的聖誕裝飾品，準備回房就寢時，胡桃鉗轉眼間彷彿像被施了魔法般，化身一位英俊瀟灑的王子！為了答謝救命之恩，風度翩翩的王子，輕輕牽起了克拉拉的手，帶著她漫步穿越積雪的月光森林，兩人來到了夢幻的「甜蜜王國」（Sand of Sweets）…

在那超越時間與空間束縛的世界裡，有座由「糖梅仙子」（Sugar Plum Fairy）所統領的瑰麗宮殿，看見王子和佳人喜欣歸來，仙子一聲令下，伴隨悠揚悅耳的音樂，王國裡的各個角色紛紛聞聲起舞，從西班牙舞（Danse espagnole）、阿拉伯舞（Danse arabe）、托烈巴克（Trepak，俄羅斯）舞，直到蘆笛之舞（Danse des Mirlitons），克拉拉與王子，忘記了長、短針的流逝，盡情浸淫在歡欣愉悅的開心氛圍中...




最後，眾人於柔美的豎琴襯托下，樂團帶出了盛大的宴會之舞《花之圓舞曲》（Valse des fleurs），在管絃樂齊鳴奔放的高潮裡，舞會畫下了燦爛無瑕的句點。

嗯？沉醉於王子懷中的克拉拉，這時猛然醒了過來，揉揉眼睛，窗戶上的雪花映著冬日升起的溫暖曙光，現在已經是聖誕節了。啊！原來所有的奇遇，都是一場發生在平安夜的美夢呀。

宛若是西洋歡樂版本的俄羅斯《南柯記》，迷人又老少咸宜的劇情，有兩小愛情的遐思，更包含著兩軍對峙的張力，但或許您無法想像，其實《胡桃鉗》的首演並未如外界預測般的順遂，在大膽採用俄國聖彼得堡芭蕾舞學院在學學生的舞群編制下，由於芭蕾舞劇較原有故事情節相去甚遠，再加上前後兩幕場景的轉換過於突兀，使得觀眾對於《胡桃鉗》的首演感到些許陌生與疑惑，毒舌的劇場評論家還譏諷台上的舞群只能稱之為業餘舞者，難登大雅之堂…但不諱言的，柴氏的芭蕾音樂，從開場到結束確實贏得了矚目，被形容為集靈感、特色和豐富的大成之作。

或許有著自知之明，也可能對己身創作有著無比自信，早在芭蕾舞劇首演之前，西元1892年的3月19日，柴可夫斯基就已將舞劇裡的全套管弦樂曲進行篩選，將其中8首樂曲作為一套《胡桃鉗組曲》，於俄國音樂協會聖彼得堡分會的聚會上進行公開演奏。近20分鐘的組曲內容，包括了《序曲》（Miniature Overture）、《進行曲》（Marche）、《糖梅仙子之舞》（Dance of the Sugar Plum Fairy）、《俄羅斯之舞 /托烈巴克》（Russian Dance）、《阿拉伯之舞》（Arabian Dance）、《中國之舞》（Chinese Dance）、《蘆笛之舞》（Reed Flutes）和《花之圓舞曲》（Waltz of the Flowers），雖然與芭蕾舞劇的登場先後次序略有不同，但同樣散發出濃厚醇美的柴氏北國風格。



柴氏身後近三十年，到了西元二十世紀三零年代之降，隨著英、美等地陸續上演修訂版的《胡桃鉗》，捨棄早年被批評的場景與橋段，本芭蕾舞劇逐漸贏得掌聲，亦成為世界各大劇團年度不可或缺的戲碼之一，更作為聖誕節前，平安夜時的招牌音樂節目，尤其透過迪士尼動畫《幻想曲》（Fantasia，1940）的推廣，精心繪製的卡通角色，從夏季、秋季直到冬季的轉變，也讓《胡桃鉗》的名氣持續上揚，今天光在美國市場，芭蕾舞團一年的收入就有多達百分之四十是來自於《胡桃鉗》公演。而芭蕾舞劇的賣座，同樣也讓《胡桃鉗組曲》取得了優異的迴響，更衍生出鋼琴獨奏、雙鋼琴、室內樂等改編版本，滿足不同愛樂者的需求。



一百多年之後，今夜，讓我們啜飲著伏特加（咦？），輕閉雙眼，跟著克拉拉和胡桃鉗王子，再度造訪「甜蜜王國」（Sand of Sweets）吧…

『無心之處，未聞音樂。』，柴可夫斯基，值得細細品味的音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