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拜登对中政策既坚定却也避免冲突升级

杨威廉
2021-01-30T11:43:04.640Z

2013年12月4日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接见拜登

（德国之声中文网）德国之声：我们看到，在中国国防部对台湾发出严厉警告后，美国国防部28日出申，将提供台湾必要支持，协助台湾建立其防御能力。您如何评估这个声明的重要性？

葛来仪: 我们应该把该声明与拜登政府上台後，对亚太地区其它国家所做出的声明摆在一起。在与菲律宾外长的通话中，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也发出一个强而有力的声明，强调美国与菲律宾共同防御条约的重要性，以及该条约的运用范围包含当菲律宾武装部队受到攻击时。同时，美国也因为中国在南海的扩张已超越国际法允许中国主张的海域，所以美国反对中国在南海的举动。

在一周之内，拜登政府采取了非常明确的立场，除了让菲律宾能安心外，也让中国不敢采取任何行动。我感觉，拜登政府希望一开始就向中国非常明确地表明，亚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对美国的利益来说十分重要，而美国也会坚守在亚太地区做出的承诺。

另一方面，我觉得美国国防部在中国对台湾的警告後发表的声明，显示他们试图缓和两岸的紧张局势。该声明的基本意思是「美国没有改变其对台政策，美国只是在做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这表明，美国会支持台湾提升国防，美国也会遵守《台湾关系法》和美中三个联合公报。

我认为该声明的目的是避免增加两岸的压力和摩擦，并同时减低言语的火药味。与中国政府严正警告的声明相比，美国国防部的说法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当美国国防部发言人被问及美国是否会派兵保卫台湾时，发言人也很小心地说，美国不回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而美国会遵守长期做出的承诺。我认为这永远是正确的答案。

相关图集：那些年，台湾从美国采购的先进武器

一周之内两度军售：10月26日，华盛顿方面公布2020年内第四波对台军售案，表示美国国务院已核准将100枚鱼叉反舰飞弹出售给台湾。据台湾中央社报道，这笔军售交易总额高达23.7亿美元。鱼叉海岸防御系统（HCDS）射程在200到300公里之间，可对沿岸、港湾以及陆上目标实施打击，符合台湾近年机动、不对称战力的诉求。这是也是美国总统特朗普上任以来的第九个对台军售案。

40余年，上百次对台军售案：美国向台湾出售武器，源于1979年美国与台北断交，转而与北京建交之后，制定的《台湾关系法》。在撤离驻台美军之后，美国开始依照该法律为台湾提供防御性军武。根据1982年时任总统罗纳德·里根建立的备忘录，美国对台提供武器之性能与数量“视中共所构成之威胁而定”。

具有标志性意义的F16战机：在数十年的历次对台军售案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先进武器之一莫过于美国的F16战斗机。这是由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研制的轻型战斗机，在战机世代上归类于第四代战斗机，同时也是第四代战机中产量最高的机种。台北方面从70年代就开始要求向美国采购这种先进战机，但是直到90年代才得以达成交易。1997年，台湾采购的首批F16战机进行交付。之后该系列战机又经历了多次升级和换装，美方提供的飞行训练和技术支援也都包括在军售交易之内。

基隆级驱逐舰：纪德级驱逐舰（Kidd class）是美国海军已除役的飞弹驱逐舰，2005年到2006年期间，美国海军陆续将该系列一共四艘驱逐舰交接给台湾海军，并改称为基隆级驱逐舰。图为台湾总统蔡英文2018年视察该舰。

爱国者导弹：爱国者导弹（Patriot）是美国雷神公司制造的中程地对空导弹系统，该系统曾在海湾战争中成功拦截了伊拉克军队发射的飞毛腿导弹，从而声名大噪。这款具有代表性的美军武器在之后经多次升级，从90年代起台湾多次向美国采购爱国者导弹。2020年7月达成的美国对台军售案中还包括爱国者三型导弹的零组件相关更换、维修、测试与后勤支援等内容。

将台湾打造成一个“堡垒”：近年来，随着中国军事装备力量的不断壮大，以及美中关系的日益紧张，美国出售给台湾的武器种类也发生了变化。美国兰德公司的研究员葛莱斯曼 (Derek Grossman)10月中旬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表示：“美国过去卖给台湾许多不同类型的武器，有时是能提升台湾不对称防御战力的武器，有时是像F-16战机这种标志性的武器。不过现在美国的对台军援政策似乎做了一个明显的调整。”他认为，为了要阻止中国透过两栖登陆的方式入侵台湾，美国要协助台湾成为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北京如何应对？：历来的美国对台军售案都会引起北京方面的反对，但大多数情况下都仅限于口头抗议。10月26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中国将对参与上周对台军售案的洛克希德·马丁丶波音防务丶雷神等美国企业与个人实施制裁。其实洛克希德·马丁公司鲜少与中国做生意，多年来一直向台湾提供武器和国防设备。然而，如果中国对波音(Boeing)实施制裁，这可能对其造成沉重打击，因为该公司也向中国出售民航飞机。

我想，中国28日的声明应该是想展示捍卫主权诉求的决心，而美国的回应也展示他们支持台湾的决心。不论这些行动是否会提高冲突发生的风险，还是中美两国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并试图透过推行自己的政策来找到合作的方式，我认为未来的中美关系的发展方向仍不明确。

奥巴马政府在某方面认为，中国在2012年时可能将美国视为弱者，并藉机利用美国当时的政策立场。一些前奥巴马政府的官员从2012年的经验吸取了非常重要的教训，所以我认为当这些人重新在拜登政府内担任要职後，他们想确保中国不会误判情势，也不会把美国视为弱者。

由於现在中国误判中美关系情势的可能性增加了，所以我认为美国国防部的声明，只是很清楚表达美国的利益是什么，以防止中国误判情势，或是其它类型的意外发生。拜登政府希望，在两国表明决心之后，他们可以找到一个方法去处理中美之间日益增长的战略竞争，并藉此阻止中国继续胁迫邻国。

虽然拜登政府才刚上台不久，但我认为他们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停靠在关岛海军基地的美国罗斯福号航空母舰（资料图片）

德国之声：特朗普政府与拜登政府在回应中国严词声明时，在作风上有明显的不同。您认为长远来看，这种差异能巩固美国在亚洲的利益吗？

葛来仪：我认为拜登政府正试图透过一些行为来展现他们在亚太地区政策的一致性，并藉此展现他们对亚太地区的重视。我认为，拜登政府确实希望避免把中国逼到墙角，或逼中国做出强硬的回应。

我想，拜登政府是想量力而行。但是当中国用军事资源来恐吓如台湾等美国盟友时，我想美国必须做出一个很好的回应。有一点我还不清楚的是，美国近期在台湾和南海周围的军事行动是否是事先计划好的。

这些军事行动可能与拜登政府无关，美国印太司令部可能有其舰艇出航部署时间表，所以他们之前便决定将航母派到南海。我认为，现在判定拜登政府会如何应对中国的胁迫可能还过早。不过，我对中国解放军派这么多军机进入台湾防空识别区的举动与意图散发出来的讯息仍感到困惑。

中国是否真的想以派军机到台湾防空识别区去威胁到正在南海航行的美国航母战斗群？我目前无法做出一个肯定的判断。

德国之声：你认为在拜登政府逐步揭晓执政团队中与亚太政策相关的主要角色后，美国在亚太地区的盟友是否可以更安心一些？

葛来仪：我认为拜登政府上任至今所表露出来的迹象是正面的。有趣的是，部分特朗普政府官员在去年大选期间和大选后，一直怀疑拜登政府是否会强硬的对待中国。

现在，连一些共和党成员都认为拜登政府目前为止的对中政策与立场看起来很不错。他上任後在台湾丶菲律宾和日本等议题上都有强硬的表态，而目前为止他们也还未与中国接触，反而是与盟国进行电话联系。我认为这些迹象看起来都是正面的，而拜登政府中，也有不少对亚太与中国事务非常熟悉的专家。

采访对象：葛来仪(Bonnie Glaser)是美国华府智库「战略暨国际研究中心」(CSIS) 的资深亚太顾问与“中国实力”（China Power Project）项目的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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