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者:全盘否定前任不利美国际信誉 美中或从直接对话变成间接对抗 - 国际纵横
美国第46任总统乔·拜登1月20号宣誓就职后入住白宫,对这位曾担任奥巴马总统八年副总统的美国资深政治家而言,重回白宫熟门熟路,一上任,就在总统椭圆办公室,焦中签署了近50个与内政外交有关的总统政令,旨在翻过特朗普总统这一页,用大手笔的方式开启拜登时代。
总体看,拜登首先要解决的内政要抑制疫情继续恶化蔓延,重启经济,凝聚严重分裂的美国人心;外交上的重点结束“美国优先”的单边主义,重建与盟友的关系,重回国际舞台,担当领袖的角色,这其中最受人关注的自然是与北京的关系。但特朗普任期四年间,尤其是新冠疫情让全球地缘政治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拥有几十年政治外交经验的拜登和首位女性副总统贺锦丽领导下的美国是否能在美国历史上留下同样浓重的一笔,恐怕也要到四年后或更加久远的时间来验证。在今天的国际纵横节目中,我们请到法国智库,国际和战略关系亚太研究所(IRIS)主任Barthélemy Courmont 先生,解析拜登的内政外交战略。
法广:总体上讲,您如何分析美国新总统拜登上任以来的行动在国际战略问题上的考量?
B.Courmant : ”新上任的美国总统需要立即着手处理很多事情,他签署了很多行政令来开启这届总统任期。有一些是短期内必须处理的事,比如上周开始生效的 « 禁止核武器条约 », 这就让美国必须在核武器储备问题上和其他的核大国面临同样的问题,虽然这是一个不受约束的条约,但美国和其他国家一样,也可能会遭到一些反核协会或非政府组织的起诉。这就迫使美国总统一进入白宫就必须对核武器的增加问题表明立场。
我们还记得,奥巴马在上台后不久,2009年3月份在布拉格曾经发表过一个讲话,他在演讲中倡议推动全球去核化,他后来前往日本广岛,成为首位去广岛的美国总统。所以,可以说拜登在这个问题上继承了奥巴马时代的一个沉重遗产。当然,奥巴马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取得任何成效,但这是一个拜登不能回避的问题,除了这个时间上的巧合带来的问题外,还有另外一个,就是在二月初即将到期的“军控条约”,这也是美国和俄罗斯在奥巴马执政时期签署的条约,需要新的政府续签。因此,拜登就不得不就这些问题与普京进行了对话,他们的谈话让外界了解到两个国家之间的困难所在。因为,如果说美俄最终能够就军控条约达成共识的话,我们也看到了拜登在俄罗斯的反对派纳瓦尔尼被捕问题上进行了批评,另外,美国在包括限制核武器、武器现代化等一些议题上对莫斯科的立场依然有疑问,而且十分担心,所以可以说拜登上任开始与俄罗斯的关系并不容易,除了军控条约的续签外,还有其他的不少政治甚至意识形态的问题,都有待继续观察。但这些都是拜登一上任就不得不面对,要去解决的问题。
还是在核武器问题上,拜登在当选后就提到了几个被他称为“独裁“的国家,这是对他的前任特朗普总统的批评,同时新总统再次强调在他任期内不会和“独裁者”建立起“友好的关系”,他指的当然是特朗普和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之间的多次会面和握手的事。现在需要知道的是,拜登政府是否会在这些已经取得的重要外交进展上后退,目前看美国总统的立场是这样的。另外就是伊朗问题,因为拜登曾经多次提到要重回伊朗核协议,和伊朗重新谈判或重现签署2015年达成的核武器协议,我感觉拜登目前走的是一条强硬路线,对伊朗态度十分坚决,华盛顿目前对德黑兰保持不信任的态度,这似乎也是现在欧洲盟友共同的立场。“
法广: 拜登上任第一周高调签署的一系列总统行政令显示他要几乎“全盘”否定特朗普四年执政的历史,但是这也被会看作是要重回奥巴马时代的做法,毕竟他曾在八年内担任奥巴马的副总统,这次以不同的身份重回白宫,能这么用以抹去前任的政治遗产,重回4年前的美国吗?
B. Courmont : “如果我们看拜登上台后签署的行政令,实际上就是在拆除特朗普的政治遗产,也就是说要给特朗普的任期画上一个句号,似乎要回到2017年特朗普上任前的状态。最具象征意义的当然就是重回 « 巴黎气候协议 »,还有一些措施涉及到内政领域。在国际上还有极具争议的特朗普签署的关于禁止某些穆斯林人口占多数的国家公民前往美国的禁令,拜登上任后直接废除了这个禁令,这些都让人感觉他要“清除”特朗普的遗产。但是要注意的是,清除掉特朗普的所作所为,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消除四年的历史,以及四年来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带来的结果,所以拜登的做法也有一定的风险,因为四年来国际局势发生了变化,而且美国的外交也都一直在运作。比如,在朝鲜问题上,由于特朗普在这个问题上取得的巨大进展,可能很难回到他上任前的局面,否则可能会引发盟友韩国的不满,首尔非常乐意看到在朝鲜半岛安全议题上的进步,对特朗普与金正恩见面也很满意。所以,华盛顿如果这样做,就有被认为忘掉与这些议题有关的盟友的危险,因此在这个问题上,还需谨慎。
另外非常令人不安的是,当年特朗普上台后,他也曾经想否定奥巴马的遗产,否定奥巴马的成绩,现在有出现了同样的局面。但这是向全世界传递出一个非常坏的信息,也就是说美国一旦换了执政党,不仅在内政,在外交方面都会取消其前任的政策。而这样就会产生两个不好的后果,一方面,美国前进缓慢,并且不停地后退,这对美国全球影响力会造成影响;另一方面,也让人觉得美国的承诺并不可靠,只与其执政团队有关。这也会影响到美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
当然,可以理解拜登对特朗普,尤其是他执政后期的作为非常不满,但是,过于希望清除他的影响,消除特朗普政府的所有遗产,有在国际舞台上失去信誉的危险。
但同时,我并不仅仅认为拜登的国际政策仅限于后退到特朗普执政前,因为他的外交政策经验非常丰富,从老布什到现在,他可以被看作是最有外交政策经验的美国总统,与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和特朗普比较,他都在一个更高级别上:他当了八年副总统,而且是一个非常活跃的副总统,他也担任特拉华州的联邦参议员时间超过三十年,在参议院关注外交政策,可以说他三四十年来一直被认为是美国的外交政策专家。所以,他在内政问题上急需通过抹去特朗普的影响来表明他的不同,但同时,他也要对如何重新定义美国的外交政策上深思熟虑,尤其是和华盛顿的盟友的关系。”
法广:谈到美国的外交政策,与中国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全世界都在密切关注。但是白拜登在和多个盟国领导人,以及普京等通了电话,但是依然没有和习近平连线,您如何看拜登政府与中国关系?
B. Courmont : “首先,美国民主共和两党在中国问题上并没有政治化 ,在与中国的关系上也没有基本分歧。从小布什和奥巴马交接时,两党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已经非常接近。其中的焦点都是美国的担心,担心中国势力的迅速扩大和中国的扩张意图,尤其是中国对美国全球领导地位和影响力造成的可能威胁,因此造成了美国在内政外交上对中国问题的执着态度,同时也不乏偏见,有认为凡是中国做的都不对的趋势,给人的感觉是美国在这个问题上没有退一步看问题的空间。”
“最近,美国的盟国——英国首先约翰逊呼吁警惕“不加思考地仇视中国的现象”,这就显示美国盟友对其中国政策过于偏执,甚至有些不理性有所担心 ,在中国问题上,美国党派超越政治分歧,政权换了,但对中北京问题上的执着和某种敌对的态度没有实质区别。”
“这也将是华盛顿及其盟友之间会面临的分歧。当去年年底欧中签署了投资协议后,美国政府表现出反对的立场,并警告欧洲这是一个错误,但欧洲回答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美国的绿灯和事先批准。这就显示出双方存在分歧。”
“至于拜登还没有和习近平通电话,不要忘记,在拜登于去年十一月(被宣布)当选后,中方也没有立即进行祝贺,官方的说法是要等正式的结果,当美国方面可能会将此举看作过于谨慎,因为欧洲盟友就立刻表达祝贺,不需要再等待特朗普走完他进行的系列法律程序。或许拜登的举动是对习近平当时的反应的回复,显示他在此问题上并不着急。”
“我认为值得强调的是,拜登的日程安排上有更紧迫需要处理的事,包括签署系列行政命令,也不要忘记最紧迫,也是拜登花最多精力需要应对的疫情问题,拜登提出的极具野心的经济振兴计划目前也正在众议院讨论。”
“在外交议题上,他的团队还需要参议院听证会投票通过,安东尼-布林肯几天前刚刚获正式任命国务卿,但目前还有一些重要职位要么空缺,要么没有正式任命,所以,除了清除特朗普的政治遗产外,拜登最重要的优先议题是和华盛顿的欧洲、亚洲盟友们重建关系, 华盛顿似乎在结盟过程中重回某种意义上的领袖地位。布林肯德任命就是对这种意图的回应,从长远看,这就是拜登政府的重心所在,也就是说,试图恢复被特朗普政府破坏了与盟友之间的关系,因此,我认为与中国的关系似乎退居二线,美国通过修复与盟友的关系构成某种对抗中国的统一阵线,所以与中国的外交就从直接转变成间接的 。这种局面与特朗普政策相比就非常有意思,特朗普与北京展开直接对话,尤其是在贸易领域,但现在美国方面的变化是,可能要采取更加重视重构不同的几股力量联合起来应对对中国的担心。”
感非常感谢国际和战略关系亚太研究所(IRIS)主任Barthélemy Courmont 先生接受法广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