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3/2021 - 20:16

自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上台后，美中高层官员于阿拉斯加举行了首次会晤。在3月18日首场会谈举行前，双方官员面对镜头向国内听众和世人表达了对一系列问题的关注和立场。引人注意的是，代表中方发言的中共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杨洁篪一改往日外交场面的保留，给人印象中自改革开放以来过去数十年中，首次有中共高级官员在外交场合上向美国所代表的西方社会立场进行了系统性和公开地驳斥。

杨洁篪在近16分钟的开场白中最后告诉与会的美国国务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和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Jake Sullivan）说，“美国本身并不代表国际舆论，西方世界也不代表。无论从人口规模还是世界趋势来看，西方世界都不代表全球舆论。所以我们希望美方在谈到普世价值和国际舆论时，考虑一下这样说是否放心，因为美国并不代表世界”。杨洁篪强调说，“它只代表美国的政府。我认为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不承认美国所倡导的普世价值，不承认美国的意见可以代表国际舆论，不承认少数人制定的规则将成为国际秩序的基础。”

经过了双方为期两天的会谈后，布林肯在会后向记者表示，“这一两天，杰克和我与中方官员进行了几小时的会谈。我们当然知道，行前就很明确，我们在一系列领域存在根本的分歧，包括中国在新疆采取的行动，涉及香港、西藏的问题，对台湾的步步紧逼，及其在网络空间采取的行动等。”

布林肯说，“毫不意外的是，我们明确和直接地提出这些问题，得到了防御性的反应。但我们还是能够花这么多小时的时间对广泛的议题进行十分坦诚的交谈。对于伊朗、北韩、阿富汗、气候问题，我们有利益交叉之处。在经济、贸易，技术问题上，我们告诉对方官员，我们正与国会、我们的盟国和伙伴密切磋商，对这些问题进行审议。同时我们将继续推进相关事务——采取全面保护和促进工人及我国工商业利益的方式。”

沙利文另告诉记者称，“国务卿已经说过，我们期待就一系列广泛的问题进行艰难和直接的会谈。这正是我们所做的事。我们有机会陈述我们优先考虑的重点和意图，同时听取中方讲述他们优先考虑的重点和意图。我们带着明确的目的来到这里，我们带着清醒的头脑离开这里，我们将回到华盛顿对我们的工作进行评估。当然，我们将继续与盟国和伙伴就今后通过外交渠道推进伊朗、阿富汗等问题进行磋商。我们今后将继续与中国共事。”此次会议因为其特殊性必然引发各界热议，不少评论人士也就美中代表的表现给予了不同的评价。

不过，也有分析人士指出，两国外交官员在会上的表现是小，但如此将双方诸多系统性的对立拿上台面向世人展现是大，虽然双方在会后提到仍有气候朝鲜和伊朗等问题可以相互合作。但会上的针锋相对和双方的主张差异使人不禁联想到上世纪冷战期间美苏首脑之间的“厨房辩论”。因此，未来华盛顿和北京关系之间的走向和接下来通过这次会议双方，特别是拜登政府在国内压力下将如何反应则是需要进一步观察的焦点。

正因如此，从拜登政府此前的一些表态中我们也可以看到端倪。拜登在上任总统不到20天内便走访五角大楼，宣布在美国国防部成立一个新的中国工作组，以应对中方带来的日益严峻的挑战。他向官员表示，“你们对于我们如何重新思考和重新确定我们的安全优先事项以迎接本世纪的挑战至关重要。”他提出，“我们需要应对中国带来的日益增长的挑战，以维护和平并捍卫我们在印太地区和全球的利益。今天，我听取了有关一个新的国防部范围的中国工作组的简报，由奥斯汀（Lloyd Austin）部长成立的这个中国工作组将审视我们的战略、作战概念、科技、军力态势等等。”

如果说以上的发言还属于向官员的训示的话，拜登9天后在慕尼黑安全论坛上的演讲则提出了在他眼中，问题的根本和严重性。正如普鲁士军事理论家卡尔·冯·克劳塞维茨（Carl von Clausewitz）所说，“政治家和指挥官首先做出的、最高级别的、影响最深远的判断就是他们着手从事战争的类型，既不将其误认为，也不试图将其变成与其性质不符的东西，这是所有战略问题中至关重要的，也是最复杂的。”

拜登在慕尼黑论坛上演讲说，“美国必须恢复美国永恒的优势，从而可以使我们从实力地位抗击今天的各种挑战。这意味着重新更好地建设我们的经济基础；恢复我们在国际机构中的地位；提升我们国内的价值观，在世界各地为捍卫这些价值大声疾呼；使我们军队的实力现代化，同时发挥外交领导作用；再次振兴使全世界所有的人民更安全的美国的联盟和伙伴关系网络。”

拜登说，“你们知道，我希望我们的民主同伴将和我们一道进行这项至关重要的工作。我们的伙伴关系经受过多年磨练和发展，因为它们根植于我们共同民主价值的富饶土壤中。它们不是交易性的。它们不是榨取性的。它们是基于对一个前景的展望，即每个人的声音都举足轻重，所有人的权利都受到保护，法治得到维护。这一切都尚未充分实现——我们任何人都尚未完全实现这个愿景。我们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而且在许许多多地方，包括在欧洲和美国，民主进程正在受到攻击。”

拜登称，“我已经认识你们当中的许多人很久了，你们知道我是有话直说。所以让我与你们各位直截了当：我们正处在一场有关世界的未来与走向的根本辩论中。我们正位于一个转折点，一方面是一些人提出，鉴于我们面前的所有这些挑战——从第四次工业革命到全球疫情——独裁体制是走向未来的最佳途径，这是他们所提出的；另一方面则是一些人，他们理解民主为战胜那些挑战所必须。”

拜登强调，“历史学家将会把这个时刻作为一个转折点——如我所说——加以审视和著书立说。我相信——我全身心相信——民主将而且必然得胜。我们必须显示，在这个变化了的世界里，民主国家仍然能为我们的人民发挥作用。这一点，我认为，是我们振奋人心的使命。”

拜登号召，“民主不会偶然发生。我们必须捍卫它，为它而战，巩固它，振兴它。我们必须证明，我们的模式不是我们的历史遗物；它是重振未来希望的唯一最佳途径。如果我们与我们的民主伙伴一道努力，有力量，有信心，我知道我们将会战胜每一个挑战，超过每一个挑战者。”此外，连日来对日韩盟国进行访问，并在与中方代表会谈后飞赴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与北约盟国外长和欧盟领导人举行会谈的布林肯另在本月3日发表了，其作为国务卿的首场主要外交政策演讲。

布林肯在这次讲话中介绍了拜登政府的政策方向，列出了美国外交的八大优先，其中之一是应对中国挑战。他指出，中国是唯一能对现有稳定开放的国际秩序构成严重挑战的国家。布林肯提出的八大外交优先是，击退新冠疫情、重建经济、更新民主制度、改革移民政策、加强盟友关系、应对气候变化、保持高科技领导地位、应对中国挑战。他强调，这些都是最紧迫的需要改变和取得进展的领域，也是拜登总统的战略在外交政策上的反映。期间，布林肯宣布，“中国是美国21世纪面临的最大地缘政治考验”。他说，“一些其他国家对美国也构成挑战，包括俄罗斯、伊朗和朝鲜，其他严重挑战还包括也门、埃塞俄比亚和缅甸，但中国的挑战不一样。”

布林肯说，中国是“唯一拥有经济、外交、军事和技术实力来对稳定和开放的国际体系---所有那些我们希望世界以这种方式运转的规则、价值观和关系构成重大挑战的国家。而这个体系最终服务于美国人民的利益并反映美国人民的价值。”布林肯说，华盛顿将与中国在应该的时候竞争，在可以的时候合作，在必要时对抗，但他指出，无论是哪种形式“我们都要以实力地位来跟中国接触。”他强调，美国应对中国挑战时必须与盟国和伙伴合作，“因为我们的团结力量让中国更难忽视。”

无独有偶，就在美中高级官员进行首次会谈期间，美国副国防部长希克斯（Kathleen Hicks）19日在发表其上任后的首次公开演讲中表示，中国及其行动对印太地区和平与稳定，对美国和盟友的安全与繁荣所依赖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构成威胁。她还对美国防部官员和承包商提出警告，强调为了与中国竞争，五角大楼必须做出“艰难的选择”，放弃老旧的武器系统，为发展现代力量腾出空间。

希克斯当天在向美国国防大学国家战争学院的2021级新生发表讲话时作出了上述陈述。鉴于美国国内近期针对亚裔的暴力事件多有发生，希克斯在演讲开始时专门表态说，“我想说，在本周发生可怕的暴力事件后，我的心也与我们的亚裔美国人社区同在。所有美国人都有义务站出来反对我们社区的仇恨，在国防部，我们将以身作则，确保我们部队的每个成员都感到安全、尊重和重视。”

希克斯向毕业生们谈到，“我今天想向你们谈谈我们国防部为继续保持我们在技术和创新方面超越军事竞争对手的优势而正在作出的决定和采取的行动。因为奥斯汀部长和我都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是美国军方面临的挑战，所以我将特别关注这一议题。”她说，“战略竞争是21世纪的一个鲜明特征。这种竞争不是预先设定的，也不是不可避免的，但它肯定是可以预测的。国防部在1997年的《四年防务审查》中认为，美国是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预计在1997年至2015年的整个时期，美国仍将是超级大国。但该报告随后说，在2015年以后的时期，有可能出现一个地区性大国或全球同行竞争者。该文件随后明确指出，俄罗斯和中国有可能成为这样的竞争对手。”

希克斯说，“过去几十年来，在多个政府中，美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间的经济安全和治理差异更加突出。在奥巴马政府期间，国防部与国家安全界的其他部门一起进行了对亚洲的再平衡或枢轴。最近，2018年国防战略和2019年国防战略委员会（我是其成员）强调了人民解放军能力的增长，并帮助两党围绕国防挑战达成了具体共识。”

希克斯说，“北京表现出了更强的军事能力和承担风险的意愿，它对印太地区采取了更具胁迫性和侵略性的做法。仅在2020年，在一系列问题上，北京就升级了自己与澳大利亚、日本、越南和菲律宾等一些邻国之间的紧张关系。它与印度在实际控制线一带发生武装对抗，导致双方人员伤亡，并进一步加强对香港的控制，包括制定压制性的国家安全法。中国的行动对地区和平与稳定构成威胁，对我们和盟友的安全与繁荣所依赖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构成威胁。”

希克斯说，“在这一背景下，拜登总统最近发布了《临时国家安全战略方针》，其中强调了中国日益强硬的态度。临时方针指出，北京是唯一有能力将其经济、外交、军事和技术力量结合起来，对稳定和开放的国际体系发起持续挑战的潜在竞争对手。”她说，“为了促进美国人民的利益和我们的民主，美国必须能够在所有这些方面为我们未来的生活方式进行竞争。对美国军队来说，这往往意味着充当外交、经济和其他软实力工具的配角。”希克斯补充说，“但这也将要求美国展示出可信地遏制中华人民共和国侵略的意愿和能力。正如奥斯汀国务卿本周早些时候在访问日本时所说的那样，美国军队及其盟友和合作伙伴必须具备超越解放军的能力。”

希克斯说，“如果我们要利用我们的优势，缩小关键的差距，以威慑坚定的对手，我们必须在重大变革中投资自己，不仅在财政上，而且也要在文化上这么做”。希克斯表示，相信美国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的信心来源众多。她称，“首先，奥斯汀在给部队的致辞中明确表示，国防部将致力于创新和现代化。国防部将致力于快速实验，这为测试和完善创新作战概念提供了必要的空间。”她说，“在通往颠覆的道路上，学习部分上是通过失败进行的，但我们将寻求始终以美国纳税人的信任为前提，在合理的风险下采取行动。”

希克斯补充说，“仅仅开发概念和测试理论是不够的，国防部还将致力于弥合所谓的死亡之谷，确保我们在部队中真正感受到需要的能力”。她指出，为新能力腾出空间将需要作出艰难的选择。她说，“在不再满足国家安全需求的地方，国防部将与国会密切合作，逐步淘汰为上一个时代优化的系统和方法。”她表示，五角大楼还将注意对驱动其投资、选拔人才和创新方式的激励机制进行调整。

其次，希克斯说，她相信国防部能够有效地威慑对手，因为拜登政府致力于加强可能是美国最大的不对称优势：美国的联盟和伙伴关系。“美国与其他国家追求共同经济和安全目标的能力是我们成功的基石，这也是为什么竞争对手试图积极破坏对我们的信任，”她说。希克斯强调，“特别是对美国军方来说，我们的防务关系以及它们之间的网络加强了互操作性；产生了跨领域负责任的国际行为的共同规范和尊重；并加深了我们集体全球态势的灵活性。”

第三，希克斯说，她和奥斯汀部长知道，应对最大的挑战和推进国防部的优先事项将需要来自高层的持续关注，以创造持久体制变革的筹码。她说，“我们的方法的根本是促进健康的军民关系，其中包括文职人员对美国国防和国家安全政策的控制”。希克斯说，“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都认识到，国防部应该而且必须将中华人民共和国作为美国的优先挑战。因此，国防部应该相信，它将继续得到维持我们优势所需的支持。”

希克斯说，“在国防部开始国会授权的审查和修订国防战略的过程中，我们必须设法确保我们不仅拥有我们所需的资源，而且确保我们的军事概念和能力能够威慑并在必要时战胜我们最具挑战性的对手。我们不仅要在思想的竞争中取得成功，而且要在坚定不移的执行中取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