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9/2021 - 16:40

如果说时隔20年塔利班可以为轻松重新掌握政权呼呼的话，下一步如何坐稳江山则还有太多的未知数。

新政权首先要面对的一个挑战是如何赢得国民的信任。应该说，奉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塔利班民兵1996年至2001年执掌政权时，严格执行伊斯兰大法，推行犹如中世纪时代的社会控制模式，阿富汗人对此仍然记忆犹新。半个月来，塔利班虽然努力塑造一种温和形象，诸如宣布全国大赦、不追究旧朝官员、不禁止女性就学、就业，甚至承诺有意与曾经反对塔利班的领袖人物接触，组建一个有包容性的政府，等等，但所有这些言说显然尚没能取信于大众。伴随美军撤离，大批阿富汗人不顾一切前往机场，希望离开的场景，凸显所谓“人民的选择”说并不被所有阿富汗人认同。许多阿富汗人对新政权仍然充满怀疑和恐惧。美国和西方也许未能在阿富汗建立一个稳定、现代、民主的政体，但这20年毕竟给阿富汗社会带来了一定的改变。塔利班也许会因应新形势，调整一些立场，但从未宣布放弃或改变作为该团体基因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

塔利班要想稳固政权，不仅需要争取民众信任，更需要在多民族构成、部落与族群纽带色彩浓重的复杂社会关系中，把握局势，避免不同族群间的内战。塔利班民兵虽然来自阿富汗多数族群普什图族，但普什图族人以及其他族群也不都认同塔利班的原教旨意识形态。

新政权需要面对的另一个难题将是如何避免发生经济危机和人道危机。联合国此前也已经提醒各方，警惕冬季来临时阿富汗出现人道危机。要知道，阿富汗是全球最贫穷国家之一。20年来严重依赖国际援助。2020年时，国际援助在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比例超过40%。而伴随美国撤离，大部分国际援助项目目前都已经暂停。阿富汗中央银行的大部分款项又都在国外。美国方面已经表示，塔利班将无法获得美国掌控的款项。谁来填补这个巨大的资金缺口？就塔利班而言，塔利班的资金主要来自毒品走私等非法活动。而这笔据联合国估计可能每年有3亿到15亿美元的款项远不足以支撑国家的运作。

在此背景下，争取国际社会的承认也就格外重要。塔利班连日来不断传达立场温和的信号，既是想安抚民心，也是希望能争取国际社会信任。伴随美军撤离，西方国家纷纷撤走外交代表机构。中国虽然在塔利班尚未进入首都之前，就已经高调迎接塔利班代表团，但到目前为止，中国也还没有正式承认塔利班政权。

事实上，伴随美军撤离，塔利班上台，中亚地区地缘政治版图正重新洗牌。连日来美军撤离如败走麦城一般的景象令不少评论认为拜登正给中国送上一份大礼。的确，美军陷身阿富汗的20年间，中国进军中亚的努力，借助上海合作组织构建与发展，可以说取得了相当的进展。但断定美军撤离意味着西方国家彻底放弃阿富汗恐怕也还为时过早。20年前，西方国家对执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塔利班政权避而远之，20年后，如果说几天前的七国峰会针对塔利班迅速攻占喀布尔宣示了一种强硬立场的话，美欧各国对是否拒绝与塔利班对话，开始有了不同的思考。不仅是因为阿富汗可能出现人道危机以及可能由此而来的难民危机，也是因为担心地处中亚枢纽的阿富汗会否重新成为各种伊斯兰激进势力的集结地。20年前美国之所以在9-11后联合西方盟友发起阿富汗战争，正是因为塔利班政权与制造了9-11恐怖袭击行动的盖达基地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基地组织更在阿富汗有训练基地。如今基地组织虽然实力大幅削弱，但仍然在活动。而8月26日，美军撤离行动中，喀布尔机场造成上百人丧生的自杀式袭击事件也凸显，比塔利班更加激进的团体伊斯兰国武装的威胁不可小觑。美军撤离留下的真空会令各路激进团体感觉看到了机会。恐怖活动威胁是新政权需要面对的又一个重要挑战，也是美欧国家不会完全放弃阿富汗的重要理由。而对于无论是中国，还是俄罗斯，抑或与塔利班关系暧昧的巴基斯坦等周边邻国来说，塔利班政权下的阿富汗能否稳定也都至关重要。

美军撤离后的中亚地区地缘政治版图重组还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