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2/2021 - 16:15

台湾2021年12月18日举行公民投票。1982万5000多选民，就公投绑大选、核四重启、反莱猪和三接迁离四项议题表态。连日来，朝野两大党全力动员，使得这次意在邀请选民在具体议题上表态的投票活动，俨然一次需要政治选边站的竞选攻防战。民进党号召民众投下四张反对票，喊出““四个不同意，台湾更有力“。最大在野党则以”四个都同意，台湾更美丽“针锋相对，呼吁选民拿出赞成票。对岸的北京当局也密切关注着这次公投动向。围绕今次投票活动的争夺显然已超出了具体议题本身。台湾国立政治大学选举研究中心研究员俞振华教授接受本台电话采访，介绍他的观察与分析。

四大公投议题资讯成本很高

这次公投有四项议题，其中两项议题来自国民党立委。一是由国民党立委提出的公投绑大选，也就是是否同意公投议题成案后，如果有全国性选举，公投活动就与该选举投票活动同日同时举行。公投议题之二是所谓“反莱猪”案，涉及蔡英文政府希望开放台湾进口美国使用含莱克多巴胺饲料喂养的猪肉制品的政策。莱克多巴胺就是所谓的瘦肉精。另外两个议题来自民间，一个是是否应重新启动已经封存多年的第四核电站。另一个议题，也就是三接迁离提案，希望推动中油第三天然氣接收站迁离桃桃园大潭藻礁海岸及海域，以保护这些藻礁。这些议题在台湾谁其实争论已久，各党派在朝、在野时的立场多有矛盾，尤其是在公投绑大选、反莱猪以及桃园大潭天然气接收站选址三项议题上。

如果说四项议题都涉及重要政策走向的话，这次公投的一个特别之处，也许是朝野两大党的全力动员。执政的民进党在各地组织大大小小的说明会据说有两千多场。最大在野党国民党也不甘示弱，前总统马英久也投入投票动员。18日投票活动前夜，国民党也在台北市中心的自由广场组织民主守夜集会，为次日的投票做最后动员。但选民的投票热情显然并未因此提升，投票率只有41%。

俞振华：“很显然，这次投票率不高。因为这次投票没有和任何选举绑在一起，选民出来参加公投的意愿相对比较低，大家对公投案没有太多热情出来投票。要民众参加公投，其实资讯成本很高。虽然大家已经讨论很多，可是没有接触这方面资讯的人还是很多。大家对这样一些议题其实并没有想象得那样关心。两大党都有动员，但最后可能都是只有各党的基本盘（选民）出来投票，中间选民还是不够关注，比较不会出来投票。“

反对党未能激发民众对政府投不信任票的热情

法广：从投票之前的朝野动员来看，双方立场针锋相对。但在此之前，两大党的各议题上的立场其实缺乏一贯性。这次投票动员对于两大党来说，真正意义是什么？重要性何在？

俞振华：“先说民进党。民进党通过这次公投其实本意在练兵，包括下达（指示），要求所有公职都要把自己选区的选票催出来。从动员角度来讲，我认为是一次蛮成功的练兵。对于国民党而言，因为这四项公投等于是对既定政策的一次复决，是一次复决概念。国民党本来希望通过这四项公投，激起民众对政府投下不信任票。但显然到目前为止，蔡英文政府的（选民）支持度虽然不是特别高，但也一直维持在一种稳定状态，反对党其实很难激起民众去投不信任票的热情。从这个角度讲，我觉得国民党失败了。”

法广：根据台湾的公投法，只要同意票大于反对票，且同意票占投票人总数的25%以上，公投提案即可通过。但是，公投案获得通过之后会怎样？政府是否必须按照公投意见调整政策？

俞振华：“政府其实应该是需要相应去做一些调整。不过，它也有很多窍门，可以让它避开（这样做），比如可以将时间后延，延迟执行，或者只是针对法条，做一些细部的调整等，这些都是可能的。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民众对公投没有很强烈的热情的一个原因，他们感觉，公投之后，结果不一定如意，政府也不见得按照公投结果去调整，这就使公投效力打了些折扣，让民众觉得其实是否去投票没有太大差别。”

蔡政府将莱猪议题与台美关系挂钩策略奏效

法广：这次公投四个议题，其中三个议题主要是岛内议题，但反莱猪议题，也就是关于是否从美国进口含有莱克多巴胺，也就是瘦肉精的猪肉制品，这个议题在某种意义上涉及到台湾与外部世界的互动。蔡英文政府强调这会影响台湾面对世界的态度和关系。您怎么看？而且，这次投票，虽然只是一次公投活动，但是北京方面好像也很关注……

俞振华：“在涉及莱猪这项公投议题上，蔡英文政府把它提升到与其它国际性议题或台湾的国际空间等议题绑在一起。其实，台湾已经在进口美国猪肉。这次公投案只是针对含莱克多巴胺也就是含瘦肉精的猪肉进口，并没有要去限制美国猪或加拿大或其它国家猪肉。蔡英文等于是把这样一个议题，与比如台美关系挂钩。这样的表述，对部分民众还是有所打动，特别是对于（民进党的）基本盘，动员还是算成功的。姑且不论莱猪进口之后，台湾是否有更大国际空间、不进口是否违反世贸组织的一些贸易协定，姑且不论这些后果的真假，但这种表述至少能稳住民进党基本盘，而且能将他们的选票拉出来。”

公投与代议政治间关系如何设定尚有讨论空间

法广：公民投票当然是公民表达意见的最直接方式，但是否也在一定程度上会使得全国性的选举失去意义？台湾刚刚在2020年1月举行总统选举和立法选举。为什么这些长期存在的争议议题没有在大选活动（选总统，选立委的时候）中体现出来？为什么不能在立法院争辩（朝野两党几个月前确有在立法院就莱猪问题激烈争辩）？而且公投绑大选2019年6月才由立法院修法解绑。这些公投活动令人感觉台湾社会好像不断在复决每一项决定……如何看这种运作？

俞振华：“公民投票本来就是对立法的创制与复决，本来就是代议政治的救治。其实主要还是代议制的立法委员来立法。公投本来就是反对党或其它人民团体，在不满现行法律的时候，利用公投，来试图推翻之前订定的法律。莱猪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证。公投就变成一种人民或者反对党的工具。目前的公投活动就是这样一种氛围。这也是为什么它很容易形成一种政党对决情况，因为对于执政党而言，比如说这四项公投议题，这都是（执政党）制定的政策，所以，公投成案之后，政府当然说不同意，否则等于是自己打脸。总而言之，公投原意就是代议政治的一种救剂，本来就是人民团体和反对党的一个工具。但是，究竟是否应该很容易地启动公投？这还是很值得讨论，因为很多议题是否本身在议会内就可以决定。而且，事实上，在议会可以有更细部的讨论，而不是像公投时那样，只有“yes” 或“no“，只有 ”正“ 或”反“，不能做更细致的讨论。而且，实际投票的时候，还要受到政党意愿的左右：四个都同意，或四个都不同意……而不具体看议题是什么。所以，这样的公投并不见得有它原本设想的功能。公投与代议政治之间的关系应该如何设定，我觉得还蛮有讨论的空间。”

 

此次公投是自2020年初蔡英文高票获得连任的总统选举之后的首次全国投票活动。朝野两党似乎都有意利用此次机会，为一年后的九合一地方选举热身。而反莱猪案通过与否也在一定程度上关系着蔡英文政府下的台美关系。因应台海持续升级的军事紧张，美国政府不断提升对台湾的支持。坚持拒绝进口美国莱猪是否确实会像蔡英文团队所说那样影响刚刚启动的美台双边贸易谈判，甚至影响台湾加入美国正在筹划构建的印太经济合作框架难以预测，进而影响美国对台湾的整体战略支持，尚有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