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像不像孕妇?被身材焦虑绑架的中国女孩们
「催吐是对食物的清除,也是对自己的否定。」
特约撰稿人 祁十一 发自成都
故事的开端都是一样的:减肥。这就像女孩儿们的通关密语,即便是刚认识不久,一旦谈到减肥,女孩们都能热络地聊起来。在中国一线城市玻璃幕墙办公室里上班的白领中,节食、吃减脂餐是一种流行。
但你不会知道,她们中有多少人因减肥走向难以自控的厌食与暴食,甚至发展成神经性厌食症、贪食症、暴食症(统称进食障碍),踏上催吐的自毁之路。“前一秒还是光鲜亮丽的白领,和大家坐在餐桌上吃饭,后一秒转身走进厕所一弯腰就能吐出来。”有过一年多催吐经历的小宁说,这是她所了解的高阶催吐人士掌握的特殊技能——不需用手指抠压喉咙、舌根,只要弯腰,吃下去的食物就能自动吐出来。
小宁22岁,生活在中国北方的一座小城,初中开始出现进食障碍,进入大学后开始催吐,停留在需要动手的初级阶段。催吐会带来很多副作用,比如胃液倒流会灼伤食管和牙齿,脸会变胖,咬肌肥大让脸变丑。为此,小宁还上网了解过催吐管。那是一种如今已被禁售的催吐工具,直径约1到2cm,长度12到22cm,硅胶材质,类似于医院洗胃用的软管,直接插入食道、伸进胃里,然后让食物通过软管流出来。
很多人不知道进食障碍是病。据美国国家饮食失调协会(National Eating Disorder Association,下称“NEDA”),进食障碍被诊断为一种“精神和身体疾病”。目前未知引起这种疾病的原因,但普遍认同它受到生理、精神和社会文化的多重影响。
上海精神卫生中心主任陈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21世纪初,她接诊的进食障碍患者仅有个位数,2005年后增长到三位数,2016年就诊人数超过1100人次,2019年更超过2700人次。
这远远无法代表真实的患病人数。 2015年发表的《中国进食障碍防治指南》显示,进食障碍的终生患病率约为5%。患者中,90%-95%都是女性。
“你看你现在像不像孕妇?”
“好女不过百”。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紧紧箍在小宁头顶。那是爸爸说的,意味着“好看的女孩子不超过100斤”。做生意的爸爸是小宁眼里非常优秀的人,在她心中具有无上权威。哪怕那时爸爸远在深圳工作,她独自在老家上寄宿学校,也一定要达到爸爸的要求。
节食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有天她发现自己从90多斤涨到105斤,慌了神,决定马上开始节食,一周不吃饭,只喝大米汤,很快瘦了5斤。长大后她才明白,那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体重上涨很正常。但彼时她只有恐慌,并开启了此后绵延不绝的节食减肥之路。时不时地,她就会饿三四天,然后猛吃一顿,这样才不会胖。
来自父母亲人的评价,对女孩们产生了最深刻的影响和束缚。
刚刚研究生毕业的阿菲是成都人。从幼儿园开始,爸妈就会问她:“今天老师有没有夸你长得漂亮,裙子好看?”每当她发胖,爸爸最常对她说的话是:“成都只有好看的女娃娃,没有你这样的丑娃娃。”
大她几岁的表姐也成为父亲用来对比的参照。表姐是名牌大学的学生,1米62的身高只有80多斤。在阿菲因暴食猛长到150斤时,爸爸会说:“你都有两个你姐姐那么胖了,你看你现在像不像孕妇?”那时正在念大学的阿菲,一气之下跑去欧洲旅行,希望回来时瘦成一道“闪电”。旅行的20多天里她瘦了二十多斤,每天沿着河走三万步,不吃饭。
那是她大学和研究生时期反复出现的状况:最瘦时80多斤,但时而因为暴食,在两三个月里长到150斤,然后又在两三个月里断断续续不吃饭,瘦回到8、90斤,身体就像个弹簧。厌食也不是刻意而为,有时就是忘了、不想吃。
“(父母亲人)对我的影响,就是过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其实路人根本就不在意你,但我要是胖一点,就不想出门。”阿菲说,“我们家一群50多岁的女人在一起时,会相互judge(评价)对方有没有胖,稍微胖一点就说:你最近咋胖了喃?我们家没有超过100斤的女人。”妈妈还会把她和同事考上中戏的女儿比较,带给她很大压力,“总觉得别人随时都在judge我,一直在对外貌的自卑和自负中徘徊,这是导致我吃饭不正常的最重要原因。” 社会的风气和氛围,也在影响年轻的女孩儿们。阿菲所在的成都,也被称为“医美之都”。这座城市拥有数量庞大的公立和私立整形机构,机场、火车站、写字楼和住宅电梯里处处可见整形医院广告——“瘦脸针”、“减脂吸脂”。阿菲的高中女同学们,毕业第一件事就是做医美,“没有人没整过容、减过肥。”阿菲说。社交媒体上,来自明星、自媒体账号、网络广告的轰炸更是无处不在。某女明星将体重控制在85斤的新闻,一度让大批粉丝和路人将85斤作为身材标准。
Rita在18岁出国读书,Youtube和Instagram上的健身博主们,总会展示他们紧致的身材、漂亮的马甲线和人鱼线,带着一种很潮很酷的气息。Rita不可抵抗地沉浸其中,也开始健身减脂。
每天早上,她七点起床就去健身房锻炼,结束后吃个苹果和香蕉当早餐,然后去上课或打工。午饭是持续两年不曾变过的营养餐:三文鱼、西兰花,或者牛肉、白菜,再加点水果。晚餐也是如此。这是她浏览社交媒体后得到的信息,“觉得这个就是对的,我就要按照这个做。”
所有食物都会被换成卡路里,减肥健身App能精确测量出每一顿餐食的卡路里数。小宁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这类App有多么恐怖:它让你发现一个苹果的卡路里都那么高(50到100大卡),而一个正在减肥的女生一天只应进食1300卡,在此标准下你能吃的东西如此之少。那段时间,小宁连吃一块粗粮饼干都感到非常罪恶。
Rita也是一样,她每天只进食1200卡,还要运动。健身减肥两三年后,她甚至只要扫一眼食物,就会分解它的营养构成:一个汉堡,上层是碳水化合物、里面有奶油黄油,中间那层肉经过油炸、脂肪是多少,吃完后得去跑多少圈步、做多少次HIIT(高强度间歇运动),才能把它减下来。这是她面对所有食物的反应,“像入了魔一样”。
停经只是减肥要付出的代价
没有人会意识到自己正在减肥健身的道路上走向失控,直到最后那根稻草落下。
Rita在2017年夏天陷入暴食。室友和朋友们都回国了,她独自一人在留学的城市实习。孤独,工作时间不规律,有一天朋友寄养的猫生病了,她也生病了,生病的她拖着生病的猫去看病,整个人感觉非常不好。两年极度规律的生活和节食,被打破了。
那天下班回家的路上,经过超市,她冲进去买了薯片、蛋糕、冰淇淋、巧克力……全是高热量食物,而且是北美超市里超大袋的family size(家庭装)。她回到家就疯狂地吃。一切关于卡路里的计算都抛去了九霄云外,“陷入暴食情绪时,脑子里只有吃,只想往肚子里塞,哪怕生理性胀了,但脑子感觉不够,还要吃。”有时为了自控把食物扔进垃圾桶,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把它们翻出来继续吃。后来她发现,翻垃圾桶找回食物,是大部分暴食者都有过的行为。
这样的暴食持续了近一年,几乎每两天,Rita就要暴食一次。2018年春节,学校放假一周,她几乎每天都在家吃,也不健身了,一个星期就长了10多斤。返校后,朋友见到她惊呆了,“天哪,你的脸圆了一圈!”
事后覆盘Rita才知道,那两年的节食已把身体和大脑消耗成饥荒模式了,“大脑会觉得这个人要死了,所以不断下达指令让人疯狂地吃东西。”她说,“哪怕你想停都停不下来,根本没法自己控制。”
暴食之后,会有不可抑制的罪恶感,然后陷入自责和自我攻击,“怎么会这么不自律、不能控制自己呢?”那是每一个接受端传媒采访的女生都提到过的心理。随后是补偿性行为,Rita是疯狂锻炼,小宁则是催吐。
小宁从高中就开始催吐,在大学形成了习惯。有时在吃第一口饭时,就知道要把它吐出来了。到后来,哪怕能正常吃饭了,身体也会有一种自然反应——恶心。
推动小宁催吐的,还有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无论是高考成绩,还是念大学所花费的高昂学费,都让她有种“所做努力配不上父母给你的东西”的心理。于是,她在各方面严格要求自己,无论是学习还是外貌。强烈的自我压制终究带来了强烈反弹,催吐是对食物的清除,也是对自己的否定。
节食久了,身体也会不断发出警示信号。
小航在大学时接连三个多月吃一模一样的早餐:25g的干麦片,加上25克脱脂奶粉泡的牛奶,或者一杯黑咖啡。中午在食堂吃一两白米饭,加一碟白水鸡肉、一碟青菜,晚上则省去米饭。有时若早上没忍住吃了面包或酸奶,那就不吃晚饭了。还会强制自己运动,每天跑七八公里。
三个月后,她瘦了13斤,坐公交车都能感觉到背部骨头凸起,有隐约的不适感,却让她很享受。但后果是:月经停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恐慌,第一反应是:节食还要继续,减肥才是第一目标,停经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后来小航的毕业论文探讨减肥和进食障碍,在调研中发现,有过节食、暴食经历的女孩很多,停经也非常普遍。Rita曾经在Youtube上关注了一个健身博主,这位博主后来发视频告诉大家:她停经一年了,当月经重来时她欣喜若狂,终于可以怀孕了。
还有人在节食减肥的过程中,走到了生死边缘。 上海精神卫生中心主任陈珏说,进食障碍中的厌食症是所有精神障碍中致死率最高的,约为5%到20%。因厌食症住进ICU和死亡的人数也是触目惊心。根据NEDA的数据,在美国,平均62分钟有一人死于进食障碍,其中五分之一为自杀。
小安在入院治疗前,已被医生诊断为“心律太低,体重太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她仍然拒绝入院。但当她转身走出医院,却突然感到晕眩,眼前发黑,呼吸不过来,在生之渴望下她决定住院。
在那之前,念大三的小安已节食减肥两年。从家乡到上海念大学,孤独感无所不在。寝室就像图书馆,室友们各自在书桌前看书学习,几乎很少交流,房间里总是安静得可怕。“挺孤单的,觉得自己不被人喜欢,是自己不好。”小安说。
身边的学姐们也漂亮时尚,她觉得自己“又丑又胖,腿很粗”。“如果在外表上更有吸引力一点,可能有更多人喜欢我吧。”这样的念头推动她开始减肥,体重不断减轻,面黄肌瘦,“像难民一样”,气色特别不好。身高1米65的她,最瘦时只有37公斤。
伴随着沉重的学业压力、出国交换那学期承受的负担,她在回国后崩溃了。入院之前,她每天都很痛苦,想自杀。后来,她在进食障碍之外,也被诊断为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
“暴食也还好,你不要把它看得这么严重”
住进医院的小安,最初每天都被强制吃下很多米、面、肉、油,她崩溃痛哭,觉得自己已经吃成了“一头大肥猪”,和看顾她的爸爸哭着说“想死”。长期节食下已经萎缩的胃也会因进食而疼痛,她每天除了吃饭和参加治疗,就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情绪最不稳定时,她没有小刀自残,便用头撞墙,“咚咚咚,像敲鼓一样”。据美国自杀预防资源中心2020年2月公布的数据,在有厌食症病史的人群中,自杀的发生率为24.9%。
也是在治疗过程中,小安第一次找到了和她一样的小伙伴,感受到理解,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不是怪胎。当她用头撞墙时,也是病友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说:“没事,都会好起来的。”她第一次感受到被治好的希望,“如钻石般珍贵而闪耀的希望”。
小安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出院时,虽然体重还未达标,但认知得到了改善,可以自己正常吃饭,能够自己管理自己。她入住的上海精神卫生中心,进食障碍的住院周期是三个月,时间到了不想出去也得出去,因为后面还排着很多等床位的人。上海精神卫生中心和北京大学第六医院,是中国为数不多设有进食障碍专科的医院。
除了匮乏的医疗支持,民间对进食障碍的认知亦处于较低水平。绝大部分进食障碍患者都曾遭受过身边亲友的误解甚至“不自控”的指责。在豆瓣上一则关于进食障碍的讨论贴下,点赞最高的回复是:“我和很多人说过情绪不好要去看医生要吃药,他们却经常和我说不至于吧,不需要吧,甚至有的说吃药也没用吧。”1000人赞同了这一评论。
小宁在一次催吐导致双眼充血之后,向家里求助,在一次长谈中终于得到父亲的理解。父亲从家乡飞到她的大学所在地,带她回家看医生,后被诊断为进食障碍。她休学一年,在心理咨询和药物疏导下慢慢变好。
阿菲也曾有过一年多的催吐经历,结束来得悄无声息:因为她有男朋友了。男朋友接纳她的一切,“他不需要你漂亮,都是爱着你的,unconditonal love(无条件的爱)。然后你渐渐没有那么在意外貌了,至少在他面前不在意。他是你最亲密的人,你什么都可以和他分享,就不孤独空虚了,不需要用食物来安慰自己。”阿菲说。从那以后,她不再暴食和催吐,至今已三四年,但因暴食和断食导致的吃饭不规律、胃口不好仍留在身上。
无条件的爱与接纳,对于一般厌食与暴食者来说似乎具有强大功效。Rita的好转,发生在2018年夏天她回国之后。重新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她终于向他们倾诉了自己这一年的痛苦。抱着母亲,她崩溃大哭,语无伦次地说:“我好苦啊,为什么我是这样一个人?我停不下来吃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子?”
父母这才知道,她在电话里所说的“控制不了想吃零食”是什么状况。他们告诉她说:我们只想要女儿过得健康快乐。
说出这一切后,Rita如释重负。月经不调、时常头晕的她去做了体检,医生向她发出警告:雌激素特别低,胰岛素也异常,下一步就是糖尿病。从那以后,她才强迫自己放弃了减肥。
小航也尝试过向外界求助。在学校心理咨询室,当她好不容易说出自己因减肥而暴食时,那位男心理老师斜着眼睛,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我觉得你不用减肥啊,是正常的身材。暴食也还好,你不要把它看得这么严重。你知道吗?有的人是厌食,厌食是会死人的,暴食不会。”
小航再也没去求助过。后来因为停经时间长了,去看医生,她才放弃了节食减肥。暴食的治愈也是因为突然而至的放弃心理,“破罐子破摔”,想吃就吃,不去想会不会长胖,她才慢慢好了。
“你和身体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
小航在广州念本科时读的是社会学,那时便对“父权文化”、“男性凝视”有了很多反思,知道自己减肥有受到“以瘦为美”的审美霸权的控制。但,那又怎样呢?“我还是在意体重,没办法跳脱出来。”
如今,她在香港念性别研究方向的研究生,坦言自己“到现在还是觉得瘦是好看的”。但有时候,她会悄悄观察那些不是白瘦美的女生,发现也有人在坦然自在地活着;那些小腿不是又细又长的女生,还是会穿短裤短裙,她看着也不觉得丑;有次一场活动的主持人是胖胖的女生,但却很自信……小航像是一点点地在白瘦幼之外,发现不一样的美。
她仍然会注意自己的饮食状态,有时还是会刻意节食。但有了过往经验,她不再恐慌和焦虑,不再管制自己吃什么,也不再计算卡路里,而是给了自己空间去让食物种类和数量浮动变化。
反思也一直在进行。“减肥的一整套话术是有问题的。你暴食就是你贪吃,不运动就是懒惰,身体不舒服不继续就是没有持久的耐性。它一直鼓吹克服你的身体、战胜它,你的不适和欲望是敌人,你的身体就是阶级敌人,要打败它。”小航说,“但我经历过一切后,觉得不是。减肥过程中,我们的身体已经在不断发出警告了,胃痛、口干、不来月经、精神不集中,你都没有理会,你和身体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
“最重要的是,要和自己的身体和解。”Rita说。她18岁出国,在世界观尚未建立好时接触了健身和节食文化,在模仿中走偏了。她后来才明白,自己“是不同的人,没必要模仿别人”。她也觉得这和“男性凝视”有关。“从小到大,社会给我们的感觉都是美女都是瘦的,女孩子长胖一点就会被叫‘肥婆’这种有侮辱性的词,追求美都是按照男性的要求——细腰长腿胸还要大。可是哪儿有那么多又瘦胸还大啊,这肉也太会长了。”她说。2020年,她和身体握手言和,回归了正常吃饭的节奏。在北美生活的她,也逐渐受到当地环境的影响,可以自由地穿一字肩衣服,“不用担心别人用异样眼光看你,哪怕你身材不好”。
小宁从进食障碍中走出来了,但她却对上初中的妹妹、小学一年级的堂妹感到担忧。妹妹早上一起床就点外卖,常常是汉堡薯条可乐。发胖已有了症兆,她因此一整个暑假都不怎么出门,因为买不到合适的衣服。
幼小的堂妹已开始追星,总是会问小宁:“你觉得关小彤好看还是Angelababy好看?贾玲好看吗?我觉得她有点胖。”而在生活中,只要有邻居说小胖妞挺好看的,她就会问:“姐姐,我是不是胖?”
“现在的小孩看视频、看综艺,完全活在虚拟世界里。而他们接触的网络,全都在传递外貌焦虑。”这是小宁的观察。减肥和整容如此普遍,对于年幼的孩子们来说显得稀松平常,他们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
“我住院的时候,最开始有很多像我这样20岁出头的,后面就有越来越多十几岁的女孩,最小的只有12岁。”曾在上海精神卫生中心住院治疗的小安说,进食障碍的患者群体似乎在变得越来越低龄化。2012年,上海市的一项流行病学调研显示:上海儿童青少年进食障碍患病率为1.4%,其中,小学生1.3%,初中生1.1%,高中生2.3%。
尾声
大学里学习心理学的小安,如今考上了上海精神卫生中心进食障碍诊治中心主任陈珏的研究生,准备投身这一领域的研究和治疗。曾患进食障碍、在ICU抢救过的女孩张沁文,康复后也以“少女神婆婆”的名字成为一名视频博主,普及关于进食障碍的知识和治疗。成为博主后,她收到了上万封“救救我”的私信。
在中国的社交媒体上,越来越多女性公开讲述自己受进食障碍困扰的经历,和对“以瘦为美”、男性凝视的反抗。微博上,“暴食症”等超级话题下,聚集着数以万计的人们,每天发布自己的饮食状态;豆瓣上,1万多人聚集“徘徊在暴食和厌食之间”小组,此外还有“暴食互助”、“暴食催吐”等众多小组;
“兄弟姐妹们,互相鼓励,互相关爱好么,可能只有我们是互相理解的吧。”豆瓣暴食小组里一位女孩写道,“我不想毁了我的人生。”
应受访者要求,阿菲、小安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