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許可

「妳，是為了什麼來到白塔？」

四個月駐留在塔上偵查，日復一日檢查裝備，曬著太陽劍、刀，和子彈。慶幸自從感染爆發以來，從未有過雨天，要是邊下雨邊廝殺，大概很痛苦吧，血、雨水、汗水模糊成一片，肯定是沒有預算讓我們更換軍外套的。不過，糧食等補給品意外的充足，大概是出去的學長姐們都有去無回的關係吧。從我到這裡的第一個月，人員是只出不進，第二個月，依舊只出不進，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月。

「大概，都被感染了。」伊絲娜站在落地窗，盯著距離幾百公尺的地面把玩著她的長槍。「我還蠻喜歡這件外套的，可是都還沒機會派上用場......」她轉身對著我用力一刺，假裝正砍殺一隻喪屍。

「頭斷了。」我笑著倒在地上做出死亡的樣子。

刀不傷人，只殺喪屍。喪屍不吃人，只感染我們。

就跟大多數人一樣，我當然是因為需要庇護、不想被感染。

需要活下去才來到白塔......

「因為我想殺了他們。」我終於直直看著鋒的眼睛說。

「那些比你們早一點離開塔的人，是早晚都會被感染的。不論他們有沒有來到白塔，不論他們有沒有接受訓練。他們終究會被感染，而成為喪屍。」峰用雙手撐著他的下巴，盯著煙灰缸內成堆的煙灰，平淡的說道。

「如果遲早會成為喪屍，又何必留他們在這裡這麼久？」在光源微弱的會議室內，鋒吐出的白煙將幾乎要將光線完全遮蔽，我感覺有些暈眩。我一直以為人員不斷減少是哪裡出了錯，是情報出了問題又或者有人暗算我們，導致感染數一直上升，學長姐、朋友們有去無回，而我們少數人只能留在塔上乾著急。然而峰的態度就像是在暗示著，白塔成立的真正目的並不是要去奪回已經失去控制的世界。

「伊瑟，妳和伊絲娜隨時都可以執行任務。」鋒終於在那份被扣留許久的文件上蓋上印章。

「我們，得殺掉多少人？」我問。

「刀不傷人，只殺喪屍。」鋒笑而不答。

在那之後的幾週裡，我和伊絲娜重複著相同的任務。在白塔上遙望觀察遠方的世界，紀錄著附近的建築又倒塌幾棟。算著補給品是否足夠，然後以近距離偵查之名，搭乘垂直電車到達地面，掠奪商店裡的零食。

我喜歡在時速70公車上的那一次獵殺，伊絲娜則喜歡在馬龍大道的那次突襲。

「妳拿的是刀哎在公車裡面比較方便啊，我這個長槍得要有寬敞的地方耍。」我們在街上喝著不知道過期多久的Dr. pepper，順手又掃掉幾顆喪屍的頭。

「是不是該去商場再拿點玩具槍啊，看看有沒有光劍之類的，打起來比較帥。」伊絲娜甩著她那把不堪久用的長槍，棍上的木頭都已經掉漆嚴重，兩頭的金屬端也已經露出裡面的保麗龍屑屑。

「想起來也蠻好笑的，剛到白塔的時候說要選武器，結果竟然是不知道從哪裡收集來的電影美術道具，這刀平常拿起來軟趴趴的手感，我到現在都還不習慣。」我將軟金屬刀折成一個圓圈，又放開，折成一個圓圈，又放開。軟的刀從來不會斷，也從來沒挺直過，可是在砍下喪屍的頭的時候，依舊會聽見那撕裂肉塊般的趴嚓聲。每次我總是想像會有大量的血從頸部噴出，然而他們總是在我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消失於無形。因為實際執行起來比預期中簡單，我和伊絲娜甚至都要覺得，找到好吃、沒過期的零食比獵殺喪屍還要困難好幾倍。

直到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很多人到過白塔又離開白塔，仍然連一刀都無法揮下。

我和伊絲娜乘著垂直電車回到白塔頂樓大廳，祭司卻匆忙跑過來宣告有來路不明的訪客到來。我和伊絲娜狐疑走進會客室，旋即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是....老爸！」老爸雙手雙腳被綑綁，躺在會議桌上，緊閉雙眼像是在做惡夢一樣，他單薄的身子穿著卡其襯衫、長褲，全身都被冷汗浸濕。伊絲娜見狀要上前要幫老爸鬆綁，然而我卻感覺到滿滿的惡意。

是陷阱！

附著在老爸身上的那股氣息感受到我們接近馬上化作六匹喪屍，張口就咬。我和伊絲娜很有默契的撤退到牆角，示意祭司將門關上。

「這次弄完，可以換新武器了吧。」伊絲娜露出她的招牌虎牙大笑。

變種

鋒看起來臉色超差，一旁的祭司咕噥著不知道是不是咖啡泡得不夠好。我把結案報告直直的砸到他桌上。「上面沒有跟我們說有變種。」我直言不諱。

狹持人質。他們光是走在路上就夠我們折騰了，現在還進化到可以無聲無息的附著在未感染者身上然後混進白塔。還好在白塔執政官的刻意而為下，塔上都只剩下不會被感染的人，我們稱之為免疫者。

但是誰知道喪屍混進來想要幹嘛？

鋒有點不服氣「比起這個，你爸爸還好吧。」

我和伊絲娜看著彼此，嘆了一口氣。

「她們兩個的父親，自己回到地面了。」祭司怯生生的開口。

「他說地面才是人住的地方。」伊絲娜補充。

老爸說活著只能日夜斬殺喪屍的我們，也不再是人類了。既非神，非邪魔之物，卻也非人的存在。

「妳們有想過，白塔會不會倒？」臨走前，爸爸抱著祭司加持過的黑狗式神，平靜看著我們的問道。

「......如果遇到媽媽， 跟她說，我們很想她。」我和伊絲娜忍著淚水。「還有，不要被感染了。」

「那還......真是遺憾。」鋒的話語將我拉回現實。不，我並不覺得遺憾。我相信爸爸不論早晚總有一天會死，但是以人的方式，而不是喪屍。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毫不猶豫回到地面。如果被六隻喪屍纏上了還能不被感染，那麼他也像我們一樣是所謂的免疫者。然而他沒有選擇留在白塔接受訓練當一個英雄，只是回到地面繼續他的人類生活 — 那種每天擔心受怕、要不斷面對他人死去、對未來無法掌控的普通生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