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二則．之一

晉永嘉中，有天竺胡人，來渡江南。
其吐火，先有藥在器中，取火一片，與黍餹合之，再三次呼，已而張口，火滿口中，因就爇取以炊，則火也。又取書紙及繩縷之屬投火中，眾共視之，見其燒爇了盡。乃撥灰中，舉而出之，故向物也。——《搜神記》

我是吞火的人，我以幻術
吞吐文字，把它們變成火的形狀
召喚、撥弄、使之起舞
黑暗中只剩下熠熠的火光
為眾人聚焦
所有人的眼，也都映出火光
你的臉映照出火的顏色
這場幻術，不在欺騙、玩弄虛像
卻也在無中生有
我在本來幽暗之虛
點了一把火

我的目的不在矇騙眾人，使他們相信所見
甚至不在矇騙你
讓你伸出手，相信
我要說服的，只有一個人，自己
我也想看見，世界變成只有一片黑暗
黑暗中只有眼前火光的幻術世界

而如果你伸出手，小心
那會真的燙手，但
當日蝕過去，世界恢復原本的光采
與開朗
你再回神，哪裡還有什麼火光
胡人、繩縷、紙片、撥火盆、與餘燼

你低頭，手，仍完好如初
你光潔亮麗，纖細的手
（昨夜，獸香不斷，錦幄初溫，纖指破新橙的手）
當你隨眾人散去
過馬路，在紅綠燈前停下
手卻忽而不自主地抽蓄，像
被什麼灼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