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 我站在天台
我有重度抑鬱症,曾經有。
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也許有。
去年我很穩定的時候,我跟諮商師說「好神奇啊,我都不知道當時怎麼抑鬱了。為什麼可以這麼消沈,那時候到底什麼感覺。」
那個感覺回來了。
我的抑鬱症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它黑搓搓的,不跟我爭辯什麼,只給我看事實。
最諷刺的就是這件事——它是我的一部分,它最理解我,它能調用我的一切知識和能力,它就是我。
它嘲笑著我:喂?夠了吧,給夠你時間了吧?有人喜歡你嗎?所以呢,你以為你好了?不不不,那只是給你時間證明了你真的無藥可救了。真的,別玩了吧,沒意思了吧,你知道的,事實就是如此。你是一個廢物。你寫的東西垃圾,每一篇都有問題,垃圾。
你知道的,事實不需要邏輯,不需要跟我辯論,事實就是事實,事實可怕的地方就是它無可辯駁。它無法被反駁的原因是,它只給我看事實。
沒錯的。
我騎著腳踏車突然間就崩潰了,淚水在流出的同時,我卻放聲大笑,我在嘲笑我自己,因為它說得都對。
上個禮拜,我去參加了一場約會,我大陸的朋友囑託我,求求你說你相信星座,求求你說你喜歡賺錢,你是一個想回大陸撈金的人!這是你的人設。
是的,這是我的人設。為什麼我要扮演這個人設?哦,因為之前的每一次聯誼,我都搞砸了,別人問我什麼星座。我說:對不起,我不相信星座。
別人問我:“你最近在忙什麼?”
“我在寫一些稿子。”
“關於什麼的?”
“關於性別平等的內容...哈哈,不過我有點拖稿。”
“哦,你覺得性別不平等嗎?”
“當然,你是女生,你不覺得嗎?”
“哈哈 其實還好誒。”
再來,
“你有規劃未來要做什麼嗎?我想努力拼拼事業,5年內賺到100萬。”
“不錯,聽起來很棒,目標很明確呢。”
“那你的呢?”
“我想用一些報道,反應一些不平等的地方。”
真的,每一次我都這麼說,每一次。
每一次我都相信,至少有人會相信真誠的回答吧?會吧?
沒有,你的這個回答只能說明你是個沒有錢的流浪漢,是個不上進的犬儒主義者。
最為諷刺的是,每當我只要談談那些財經新聞——我將它們改編成精彩的商戰故事,他們又會聚精會神地靠攏過來,覺得我是個有趣的人。我心裡就泛起無奈,無奈之後是寒顫——怎麼?一定要我說這些,你們才會覺得有趣?
為什麼錢那麼重要?真的真的真的要浪費那麼多時間談論它?它很有趣嗎?它不是資本主義的陷阱嗎?為什麼我們都自由人還要去找不自由的它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好的。那麼,這一次呢?
對不起,還是一樣的。
一開始,我跟女孩談得不錯。她問了我一些文藝上或者精神分析相關的問題,我回答了——確切地說,我又自顧自地說得太深了。我看出來了,她覺得沒意思了。所以我適可而止的停止了。我跟她說對不起,我常常這樣,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她說沒事,哈哈。
好了,這一次又要面對那個問題了?對“你未來有什麼規劃啊?”
“哦,我想......”
嗯,我想,再試試看,我覺得,或許...她可以理解吧?
我沒有遵循我的人設,我說了誠實的答案。又一次獲得了常規劇本的結局。
我真的服了,我現在,就是我打字的現在。我非常確定要麼是這個社會有病,有麼是我有病。不過我很確切地認為應該是後者,我他媽的有病吧,你都已經知道錯誤答案了,你都已經知道標準答案了,你為什麼不說呢,你是不是傻逼啊!!!
你是不是傻逼啊!!!
你是不是傻逼啊!!!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後悔,我很後悔學新聞,這是一個傻逼專業。真的,它告訴你社會病了,又讓你以為,讓你有渺茫地希望去相信你有一點點能力做改變。但實際上,真正能做的是把你逼瘋,僅此而已。
你有病吧?真的,你有病吧Red
我想殺了自己,真的,我真的很有病。
真的,我有病,我是個變態,我是個有病的變態。
謝謝今天在Matters上回復我說我是變態的人,幫助我確認這一點。
沒錯,我是有病的變態。
我站在天台邊上,我知道內心底部還有東西在呼喚我。聲音小到只能用看得,模糊不清地一團在我心裡。我想,也許也許我還是有一點點好的吧?
我還有稿子沒寫完。有錢沒說好捐給誰。
我穿上鞋,回到房間裡,關了燈,黑暗裡我看不清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