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由客戶提供)

「走進《耳蝸裡有隻象》的演出現場,我究竟在看什麼?」我相信這是觀眾入場前、完場後會問這一個問題。《耳蝸裡有隻象》以聲音為主題,她不是「音樂會」,亦不單純是「聲音裝置」;她或者更像是一個「劇場」,卻沒有採用我們固有認知的倚仗語言的敘事方式,所以她「唔係呢樣、唔似嗰樣」,她就是自己;創作者趙朗天稱之為「導聽演出」,也就是一種超出預先定義藝術範疇的展演形式。這場「導聽演出」在建構一個聲音場景的同時發出提問,挑戰觀眾既定聆聽、接收與分析的模式。

這種不追求定義,主動跳出框架的創作,其實就是想要超越各種對展示形式陳義過度、指望過高的狀態,是創作者的一種手段:將最原始和原味的材料(譬如田野錄音、人聲演繹)放諸作品之中,讓作者自身對聲音創作的目標更清晰可見 。當這些日常生活的聲音在演出空間被放大,耳朵不像眼睛可以選擇迴避閉合,從而逼使我們直視(直聽),反而令我們不自覺地產生一種距離感,繼而有意識地提升專注度去探問自己正在接收什麼,重新分析、理解、感受這些本來習以為常或忽略不顧的聲音。正當我們以為要開始掌握這些資訊與題材的時候,隨之而來的人聲與演奏突然介入,打破剛才對聲音之結構、質感、紋理、色彩所建立的接收的慣性,彷彿被喚醒不要跌落在自己聆聽的習慣、記憶的錯覺、或感情的圈套,要將自己再次帶回到當刻,再聽這裡各種強弱、大小聲音所傳遞的訊息、資料和感情。

解放對各種媒介及範疇的定義其實是解放自己,這不是迴避,而是刻意放低,是將自己從理解一件作品的枷鎖中釋放出來,讓整個旅程回到欣賞作品及演出者演繹的經驗本身;因此,這種所謂聲音與音樂(或是藝術)的實驗其實更像是對人、對觀眾的實驗,究竟我們可不可以如作品般跳出框架,不去主動界定這是音樂還是噪音,因為我相信答案不會只有一個,甚至未必需要答案,帶著開放的態度對眼前、耳邊的世界有所懷疑,這時候正正是你要重新認識作品本身的契機。譬如,當你以為那些噪音、雜音是伴隨主旋律而來的多餘的聲音,實情是那些和諧悅耳的主旋律其實是被過分修飾的訊息。當你的注意力稍一不集中,心中、腦海就會有各種聲音走出來,於是,一切弦外之音都被突顯出來 — 噪音、雜音與小數被邊緣被扭曲的聲音都共同建構了這獨特的聲音景觀,根本沒有絕對的主次之別。在這裡,我們該追求放下與忘卻(unlearn)學院、周遭環境或者別人所教導我們的,為自己留空間,讓作品說話。

聲音創作的發展注定將觀眾帶離傳統演出空間,然而 《耳蝸裡有隻象》的創作者趙朗天透過是此演出逼使觀眾再次走入因為世情與疫情而闊別多時的劇場,硬要觀眾坐在同一時空場域,同步經歷這個的聲境,逼使我們在壓縮的聲音碎片與縫隙間反思「事實」與「真相」,作品構作所營造的批判性正是作品想要傳遞的訊息:要時刻反問自己到底正在聆聽和接收什麼?

讀到這裡,我們似乎還未能說明你將會有一個怎樣的觀演經驗,因為我們想說的不是「聲音是什麼」,而是「聲音或者/可能/可以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