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利米書》16:19,『耶和華啊,你是我的力量,是我的保障;在苦難之日是我的避難所。』


26歲那年,威爾第(Giuseppe Verdi,1813-1901)以作曲職涯第一部歌劇《奧爾貝托》(Oberto)一炮而紅,獲得了義大利樂壇高度的肯定與關注。青年才俊如他,除了一只來自米蘭豪門「史卡拉劇院」(La Scala)豐厚的譜曲合同之外,更早已成為故鄉富商的乘龍快婿,天上人間,幸福美滿的日子,嬌妻與一對寶貝子女,說是人生完勝組,我想沒人反對。

然而,彷如是《約伯記》裡撒旦的嘲笑,亦或是酒樓說書人矯情的掉文,就在威爾第志得意滿地籌畫第二部作品,喜歌劇《一日國王》(Un Giorno di Regno)期間,晴天霹靂,威爾第心愛的妻子瑪格麗特和兒女們竟然相繼因病別世!空蕩的宅邸內,景物依舊,但卻一無所有。於晨昏不再歡笑,悲傷到無法自己之際,威爾第筆下的音符自然無法引起聽眾的共鳴…

西元1840年9月首演後,想當然爾的一敗塗地,伴隨音樂學院的婉拒聘用,自認被上帝拋棄,充滿絕望之心的威爾第暗地發誓,他將永遠不再提筆作曲!

正當才子陷落深淵的前一刻,史卡拉劇院的經理Bartolomeo Merelli遞給了威爾第一份先前被普魯士名家所捨棄的劇本《Nabucodonosor》,內容主要改編自《舊約聖經》裡猶太人被巴比倫王「納布果」(人物參考:尼布甲尼撒二世,Nebuchadnezzar II)逐出家園並擄往巴比倫的情節,並加上當代話劇、芭蕾舞劇的重新詮釋。雖說故事情節與史實不甚吻合,但當時劇作的著眼點乃在於耶和華,至高全能神的掌權與拯救。

自認失去一切依靠的威爾第,起初仍固執地堅持其拒絕再次作曲的決定,但鑒於經理的好意,他還是勉為其難收下了手稿。

夜半時分,床頭邊或許還擺放著用以麻痺自己的烈酒,生命的苦毒和悔恨猶如跑馬燈似,無窮盡的輪迴,但一股難以形容的衝動,悄悄經由孤寂像雷鳴風暴般襲來。從冰冷的臥鋪起身,威爾第在伏案前,定睛攤開劇本的第一頁…

那是極有可能,將會被他扔掉的《聖經》故事。

黎明前,天色應是最黑暗的。放下反覆閱讀數次的手稿後,威爾第壓抑不住內心的悸動,也仿佛受到了聖靈的呼召,他拭去至親驟別的淚水,再度拾起了身為職業作曲家的鵝毛筆,在空白的五線譜上,開始用音符投入歌劇的創作。

Nabucodonosor,總長約130分鐘的四幕歌劇,後來成為了威爾第藝術生涯下半場的起點。人的盡頭,神的起頭,也就是他經典的歌劇《納布果》(Nabucco)。

那訴說先知預言的黃色豎琴啊,
為何你被掛在柳枝上默默不語? 
再度燃起內心的回憶,
並述說已逝去的歲月!     
噢!要記得耶路撒冷的命運,
並且而發出悲慟的嘆息,
或許是上帝要激勵我們,
以堅毅忍耐我們的苦難。


劇中第三幕第二場的猶太人奴隸合唱曲《飛吧!乘著金色的翅膀!》(Va' pensiero, sull'ali dorate),帶著威爾第哀傷痛楚之餘,再次仰望主的迫切跟熱情,更意味著猶太民族尋求返鄉,追求自主獨立的思想。此概念剛好也迎合了當年義大利境內最熱門的民族建國熱潮,也讓威爾第的名字再一次成為舞台焦點!藉著這部改編《聖經》故事的歌劇…

曾經,在高台上跌跤的年輕人,

曾經,霎時之間一無所有的年輕人,

曾經,誓言不再追逐作曲熱情的年輕人,

曾經,認定自己已被上帝狠狠拋下的年輕人,

威爾第,在上帝的帶領下,重新跨出了滿有祝福的步伐。直至西元1901年蒙主寵召為止,他陸續用上帝所賦予的恩賜,陸續完成《弄臣》(Rigoletto)、《茶花女》(La traviata)和《阿依達》(Aida)等二十餘部傑作,更永遠被後人傳頌著!



最後譜曲於西元1893年,堪稱威爾第封刀之作的《法斯塔夫》,則意外地在跨越了半個世紀之後,再次用喜歌劇的形式寫成。改編自莎翁名作,末尾一句極富哲理的『人生只是一個玩笑!』,或許更隱含著他對昔日《一日國王》的全然放下,畢竟在神的眼中,虛空的虛空,人生就是一場蝜蝂大夢。

百年之後,威爾第享譽古典音樂世界,更贏得「歌劇之王」的雅號,但別忘了,西元1842年的3月9日,《納布果》(Nabucco),耶和華的拯救,在米蘭史卡拉歌劇院首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