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在這個大時代,我害怕有一天,連書寫香港人的身份也容不下,所以決定把自己的香港故事和所思所想記下來。]

坦白說,我對一些傳媒和KOL遊說港人移民感到厭煩。

無可否認,香港的法治和制度急速惡化。有些傳媒一直報導香港人移民成功的故事,KOL則不斷揚言今年8月1日政府就禁止港人自由出入境,但如果香港人因為如此而決定移民,我只能說句祝君好運。我認為移民不單是個人的抉擇,亦牽連家庭的重大決定,需要花時間考慮和預備,而且關乎個人的生活喜好和人生價值觀,並沒有劃一的標準答案。

是的,我承認自己沒錢移民。

如果我有金錢,當然想嘗試到外國生活。老土的一句,錢不是萬能,但沒錢是萬萬不能。金錢能夠幫你減少問題,現在因疫情不少國家都失業率高企,假如你在外國未能找到工作過活,有積蓄就不用怕,至少有地方住,有三餐吃,不用為人的衣食住行基本需要過份擔憂。到自己不熟識的國度生活,萬一沒有人脈網絡,金錢是何其重要。

此外,在香港工作錢較易賺。不論是醫生、護士、老師、社工…… 香港薪水比起英美還要高(當然我覺得香港的工作量比起英美多),還未計算政府抽稅。以我自己為例,一個什麼都要做的打雜社會工作員,即使英美社福機構承認香港學歷,又願意聘請我這個人才(哈!),我的月薪都要減1至2萬港元。

好啦,其實我這個人不是這麼愛錢。現時這份打雜,我得承認找到滿足感,聽到很多有血有淚的故事,見到社會的不公,感受到人性的善。如果我移民後,就再也找不到,從接觸到的案主經歷連繫到社會問題和人性,正好因為我熟識香港的制度和歷史,才看到箇中的制度問題,體認到案主的人性。

還有,我得承認自己活得有些犬儒。

離開香港這個安舒區,在異地生活要重新建立人際網絡和發展事業,我對現時的自己沒有信心、沒有勇氣和沒有力氣。曾幾何時,我在南韓和日本住過一段短時間,那時候我還年輕,還有心力和腦力學一種語言,日語我花時間記住日常詞彙,戒掉香港口音,例如:我到髮型屋剪髮,會事先問朋友或查字典,如何與髮型師溝通「透薄/打薄頭髮」。除此之外,適應外國生活很費力,所有東西都需要學習,細微至橫過馬路都得重新學,譬如日本車子拐彎是不需要跟交通燈號,有次我沒有留意到,正想踏上斑馬線時,一輛私家車突然轉進來,嚇了一跳。所以,我在南韓和日本的生活過得很累,不是不開心,但總是不安心,可能安心與否需要時間建立屬於自己的根基。

但我發現似乎過了勇於接受挑戰的年紀,安於現在的生活。我想繼續在香港做有滿足感的工作,薪金雖然不高,但至少不用憂慮衣食住行,可以吃自己喜歡的甜點,買自己喜歡的衣著和書本,閒時還可以出國旅行。是的,我知道這樣的生活是犬儒,避開社會制度的不公和邊緣群體,只為自己的私利活下去。然而,生活在獨裁政府之下,我還可以做些什麼呢?我只知好好地活下去,保住身體健康,堅守信念,與政權鬥長命,這是我能夠做得到,縱然對當今政權無關痛癢。

或許你會說到外國生活,就可以說批評政權的話,也可以推動國際層面對港的政策倡議和支援。不過,我認為英美之所以支援香港,裏面牽涉到很多利益,不會純粹因為幾個流亡港人遊說而制定法案,而國際線永遠是在旁打打氣的角色,香港社會運動始終要本地香港人參與才算是一場運動,對政權才有威脅。

說清楚,我不是反對香港人移民。

每項抉擇都有好處和壞處,並沒有完美和標準的答案。移民對有些人來說是出路,他們平衡過各項風險,考慮過個人喜好與移民國家的生活制度,估計在外國生活會比起香港安心和快樂,那就起行吧!我會祝福決定在異國定居的朋友,努力融入當地生活,在異地做好香港人的榜樣,絕對不要成為搶奪他國資源的蝗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