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舞為喻,再思當今世界議題
當大台的創意只是由醜化本地明星到國外天團,更顯得香港不少編舞更具國際視野。就《42・36・42》來說,當中三位編舞的創作不少融入了對當今世界議題的思考,並不只是局限於展現舞者的舞姿和技巧,而是以身體和空間的互動引發觀眾的思考。若然畫作是思考凝注了的時間,音樂感受難以言喻的情感,那舞蹈就是看身體能量及動作如何空間連結。三位編舞運用舞蹈思考權力關係、跨代溝通和 Cyborg 這些世界議題,讓這些不易理解的題目從另一個美學角度作出反思,也是一場難得的試驗。
〈餘音裊裊〉有趣的地方是以鐵棍、踢躂舞和舞者的肢體互動去探討不同社會機制下的權力角力。在Foucault的角度,社會運用規訓(Discipline)去掌控人的空間、時間和行為,並運用複雜的掌控方式使你馴服。所以對Foucault 來說,即使學校和醫院也是一個展示權力的地方。編舞黃振邦在〈餘音裊裊〉正好提出在權力的框架下,有了工具是否可以擺脫權力的控制,使自己的聲音在社會中被聽見呢? 舞者穿上黑色如武林中人的衣服,遊走台上四個不同材質的平台之間。在踢躂舞者演出下,沉重的節拍此起彼落,帶動了舞者以鐵通的纏進行了一連串如竹舞的民族舞步,更發出一連串金屬的聲音 (雖然因為要保持一致的聲音而要預錄)。縱然舞者穿上同樣的服裝,但不代表可以同樣在台板上掌控一切。這些舞者看似被賦予權力而手握鐵棍,但他們在不同鐵的糾纏下作繭自縛,尤如階下囚,但是否沒有一線生機? 答案在結尾毫無預警拋出來的一堆鐵棍。即使在機制下擁有更多機會及力量,不一定代表你擁有自由。甚至乎明燈也不一定指引救贖。真的自由其實是由前人不斷反思和爭取下建構出來。
〈花從蘇菲的世界路過〉在視覺上是一個富有禪意的作品,縱然其創作過程歷盡艱辛,但體現了跨代溝通的問題。36歲的編舞莫嫣和56歲的舞者喬楊在這次創作中,因為溝通和意念不同,一同和劇場構作董言面對生命過客的課題。台面和投影有一個有水波紋的光影圓圈,莫嫣先在同心圓內感受音樂,用身體不安的律動和重重複複的動作去表達一步步甦醒的能量; 而圈外的喬楊,側在同心圓的外圍漫步感受空間和音樂。她倆的張力讓不同的舞步產生連結,好像時鐘上的時針與分針一樣。兩位舞者不同步的動作再配上「She was a visitor 」的錄音,尤如展示你我仍是生命中的過客,放下執着,讓彼此過得更好。光圈的色彩及燈光的變化,把整場舞蹈在時間流逝中帶出曙光,似是象徵兩位互相在人生的課題上渡出花來。人生三渡,渡人,渡心,渡自己,或許如此。
最後編舞李思颺的〈快樂頌〉討論的是我很感興趣的Cyborg (台譯賽博格)。雖然個人不喜歡當中的呈現方式,但她運用貝多芬第九響曲第四樂章和寇比力克在電影《發條橙》運用此曲有異曲同工之妙 - 兩者都是在最暴力畫面中配上令人輕鬆愉快的音樂。在歡快的音樂下,舞者帶上口罩,用四肢演示連串手腳不協調的動作,象徵人已進入一個後人類的時代,其動作和意識已和機器密不可分,甚至乎因為機器和科技,如社交媒體和電子產品,沒有一個人是完全的自主。象徵性富有人類文化的古典音樂和身體無形的控制成為強烈對比,更突顯cyborg 這個理念背後在現今社會雖然是常態,但我們不要忽視當科技和人類的戰場已去到個體身上。而假人在這一場舞蹈中總是亳無預兆下被拋到地上,當中的着地的聲音和震撼力,實在令人膽戰心驚,實在不禁令人聯想到過去兩年香港所發生的事情。
三位編舞在《42・36・42》以舞蹈展示他們對社會及世界的關心。由當天入座率來看,香港的觀眾已不只是在閒暇時追求娛樂,而是希望有更多藝術的啓發。若然有興趣感受三位編舞在創作不斷求新求變的精神,今個周末還有機會到壽臣劇院欣賞。
觀賞場次: 2021年4月9日晚上8時,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