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低比離開需要更大勇氣。」

我媽常說,特首董建華 2003 年面對 50 萬人「倒董」遊行仍不辭職的辯解是「無恥」;可我今天聽來卻覺得有幾分前瞻 — 不是說董伯伯自身,而是我們香港人。

迅速崩壞的「傾城」當前,大家都像鐵達尼號上的乘客,能走的都走了。2021 年過了一季,我身邊已經有無數位朋友離開。有人去外國升學,有人舉家移民;有人工作假期,有人不帶甚麼就走。

「你睇!打疫苗到要輪到最後先俾年輕人,我哋 no stake 㗎!」這是朋友出發去機場之前的「遺言」。

國家安全日未完,同學 group 說某老師也要走了。不是被學校迫走,而是接受不了香港變成這樣:比我還小的孩子拿著槍枝玩耍,隔著口罩也感受到他笑嘻嘻的歡快;比我年輕的學生毫無保留直書對國家、對黨的愛。老師說,他感到陌生,著手處理移居的事情。

他是我敬佩的老師。高中時代,他自己做教材,說課本裡面沒有的歷史,很有熱情。從他口中,我們知道了文革的紅衛兵、六四的死難者,很多名不經傳的人的事跡。來到今天,他說,他想不到自己教的歷史就發生在眼前。看不過去,看不下去,他就提早退休,去英國。

同輩前輩,能走的都走了,留下來的人,還能怎樣?有時候,我會覺得很孤獨。生怕朋友一個一個離去,最後剩我一個人面對。我不是特別勇敢,只是不知道能去哪裡啊。況且,我又沒有做錯,為甚麼要離開我最親切的屋企呢?

心情很不好的一個晚上,朋友發來一首歌 — C AllStar 新曲《留下來的人》。歌詞好像都是度身訂造,多麼貼合我的離愁別緒。

許多人都相信離開的

人生走到該走的那時 痛著來話別

可知留低的與重生的 卻在這邊

只可接受 新生活的蛻變

⋯⋯

幾多人不捨那離開的 

誰都懂說生死都有時 

降淚時 又如何避免

留低的與重生的 也在這邊

即使費時一點 即使快樂不輕易 最後仍可遇見

MV 那些鮮花和蠟燭,婦孺攜手去悼念。發佈於梁凌杰一躍而下的 1 年 10 個月紀念,與金鐘太古廣場的燭光遙遙呼應。釗峰戴著豬嘴在廢墟中拯救,又不斷倒帶還原,像 On 仔說:「大家看完 MV 就會明白」。要明的,就會明白。這是一個難再直抒胸臆的年代。C AllStar 仍然敢這樣唱、這樣拍,我覺得我應該要變更堅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