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名紐約律師的雜記】

鐵達尼號在1912年於大西洋沉沒時，只有一首脫離險境的救生艇返回尋找生還者。漆黑中，他們拯救了一名冷得顫抖、抱著一塊木門、叫Fang Lang的華裔男子。該場景後來成為1997年的電影《鐵達尼號》的經典一幕。Lang及其他五名鐵達尼號華裔生還者回到紐約後，不但受到媒體造謠攻擊[1]，而且因為當時美國的排華法案而驅逐出境，從此湮沒歷史中[2]。直到最近，由James Cameron監製、Arthur Jones導演的《The Six》追蹤研究這六個生還者，將他們的故事重現銀幕[3]。

排華法案在1882年成為法律前，另一較少人提及的是1875年生效、被用來限制亞裔女性（法案內特別提及了中國及日本）進入美國的Page Act。這些是美國法典中唯一完全針對特定國籍或族群的歧視法案。鐵達尼號的五名華裔生還者就是因為排華法案而被驅逐 – 而該法案直至1952年才完全廢除。但在2015年，有一件案件是極有歷史意義的 - In re Chang, 60 Cal. 4th 1169, 344 P.3d 288 (2015)。這宗案件的主角叫張康仁，是美國歷史第一名華裔律師。

張康仁是清朝留美學生，從高中畢業後就讀耶魯大學，被召回中國後回到美國，在哥倫比亞法學院榮譽畢業。但當時的紐約州要求律師必須為美國公民，而排華法案又明確禁止華裔成為公民。有趣的是，一位紐約法官不知何故認證了張康仁的入籍申請（可能是因為該法官覺得排華法案荒謬？），而且張康仁的耶魯大學同學的父親是紐約市議長，他提出一項特別法案容許張康仁去考律師執業試，得到紐約立法兩院通過。張康仁成功通過律師執業試，但紐約市的法院不接受。他後來到紐約州Poughkeepsie市再次申請才獲得通過，正式成為紐約州律師。

張康仁後來搬到加州，並欲申請成為加州律師。在1890年，加州最高法院在In re Hong, 84 Cal 163, 164, 24 P 156, 157 [1890]一案中拒絕張康仁的申請，並指出排華法案並不容許華裔成為美國公民（判決中所用字眼為"Mongolian"，是當時帶有種族色彩的字眼），並認為紐約法官所批出的入籍認證是無效的。張康仁雖然沒有在加州成為律師，但後來成為銀行家及外交官等，畢生做的工作比很多律師都更有意義。

在2014年，張學仁的後裔及加州大學Davis法學院的學生向加州最高法院申請，要求加州法院追授張康仁的律師資格。2015年，加州最高法院一致裁定批准。判詞中寫道︰"Even if we cannot undo history, we can acknowledge it and, in so doing, accord a full measure of recognition to Chang's pathbreaking efforts to become the first lawyer of Chinese desc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The people and the courts of California were denied Chang's services as a lawyer. But we need not be denied his example as a pioneer for a more inclusive legal profession. In granting Hong Yen Chang posthumous admission to the California Bar, we affirm his rightful place among the ranks of persons deemed qualified to serve as an attorney and counselor at law in the courts of California."

與張康仁情況類似的人包括山下宅治（Takuji Yamashita），他在1902年通過華盛頓州律師執業試後基於其日裔身份被法院拒絕律師資格，在差不多一世紀後法院才在2001年追授其律師資格。

我們在看《鐵達尼號》時也許不會聯想到那艘船與亞裔歧視有任何關係，有賴歷史學家才能得知這種背景。而這種歷史交織在仍然每日發生針對亞裔暴力及歧視的今天，特別令人共鳴。

P.S. 其實我沒看過《鐵達尼號》。

[1]: https://www.bbc.com/news/world-us-canada-56755614

[2]: https://www.nbcnews.com/.../documentary-highlights...

[3]: Trailer: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xpTnSZvX4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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