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曙暉】

《立場》日前刊登了幾篇討論「全能」的文章，作者都有「哲學博士」頭銜，閱後感覺就像在看表演花式計錯加減數。那道石頭問題雖然經典，難度卻不過加減數程度，普通人不必受過專業訓練都能想明白。經過這麽多年的討論後，還有那麼多哲學人排隊答錯，實在匪而所思。

「石頭問題」、「石頭論證」、「反全能論證」要處理的並非「上帝是否全能？」，而是「有沒有任何個體X可能是全能的呢？」，也就是要思考「全能」這個概念究竟有沒有矛盾。

假設X自稱「全能」，我們會怎樣驗證他的說話呢？首先，我們要弄清楚「全能」是什麼意思，因為它並不是我們很常用、很有共識的字眼。這裡採用討論「石頭問題」時常用的定義：「什麼都做得到」，也就是「能夠做到任何邏輯上可能的事」的意思。

下一步，我們可以嘗試提出一些邏輯上可能的事，只要有一件X辦不到，就足以否證「X是全能的」。我們可以要求X一口吃下十噸飯，或者頭槌頂爆中子星，又或者我們要求X製造一塊X搬不起的石頭。

一般人都可以理解到，「X搬不起的石頭」這個概念沒有矛盾，是邏輯上可能的，所以：若X造不出，則他不全能。

假設X這樣回應造石的要求：「我搬石的能力非常厲害，什麼石頭都能搬得起。所以，『X 搬不起的石頭』是不存在的，你換個測試項目吧。」

一般人會讓他蒙混過關嗎？不會。第一，「X能搬起任何石頭」只是X一面之詞，未經證實。第二，就算X事實上能搬起任何石頭，都不會令「X搬不起的石頭」變成矛盾；例釋：兵長事實上身高一米六，「兵長身高一米八」依然是邏輯上可能的、無矛盾；事實不如此不等於邏輯上不可能，不要混淆。

X眼見過不了關，於是露一手真功夫，一口氣搬起了各種重量、質量、形狀、質地的石頭，凡三十八億五千萬餘塊。這時，我們有理由相信「X能搬起任何石頭」是真的。所以，現在可以讓他過關了嗎？

不可以。理據同上。

基本上，「X能搬起任何石頭」這種全稱命題是無法被證實的。一般人都明白，無論他搬起了多少塊石頭，也不能排除下一塊石頭他搬不起這個可能性。所以，即使從大爆炸至今都未出現過「X 搬不起的石頭」，也不代表「X 搬不起的石頭」不可能存在。事實上怎樣與邏輯上可不可能，是兩回事，不要混淆。

所以，若X造不出「X 搬不起的石頭」，他就不全能。若X造得出「X 搬不起的石頭」，他也不全能，因為有一塊石頭他搬不起。「造得出」和「造不出」已窮盡一切可能性，所有結果都指向「不全能」，換言之，「全能」是邏輯上不可能的，不可能有「全能者」。

坦白說，「反全能論證」真的非常簡單，一班「學哲學的人」經過這麼多年都依然搞錯，顯示出對「邏輯可能性」這些基本概念的誤解，犯的是「竊取論點」那些低級錯誤，真係有無搞錯。

附筆：有些人覺得「無可能『全能』」違反直覺：「全能」只要求做到邏輯上可能的事，既然都是邏輯上可能的，為什麼不可能「全能」？

飲一盒朱古力奶有助想通。有些「能力」、「性質」是互見高低、此消彼長的，例如「落毒／解毒」，一種能力臻完美，另一種能力就必然相形見絀，不可能完美。正所謂：如果太多牛奶味，朱古力味無碇企；等到朱古力味返返嚟，牛奶味又唔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