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與海邊的森林》以貓之視覺 解讀世界多一層荒謬
我們早已習慣日常,但是貓卻不像我們這樣。牠們自有另一套思維模式和對世界的理解,有時愚蠢,有時卻比我們聰明、看得通透。
體驗劇場(immersive theatre)《貓與海邊的森林》由陳偉基編劇,Felixism Creation 策劃,講述三隻貓的主人失蹤後,牠們離家走到陌生的城市,並遇上各種光怪陸離的事。
《貓與海邊的森林》善用藝穗會場地,在不同房間擺放裝置及進行演出,觀眾可自由遊走整個場館空間,陳偉基形容這樣的方式「又危險,又靠近」,因為它完全打破了「舞台」的物理界限,觀眾可以踩進演出場地的範圍;甚至可坐在演員旁邊。
限聚或戒嚴? 難以捕捉的事實
《貓與海邊的森林》總共由三隻貓、三個主人的角度出發,以多個面向描畫他們身處的世界,有時貓與他們對世界的理解甚至不一樣。劇本設計上,《貓》利用了多層敍述,使現實的面貌變得模糊、有距離、難以與夢幻分割。
貓甚麼也不懂,只是知道主人失蹤了,不約而同的是,牠們的主人都是在手機或電腦看到一些影像,然後感到憤怒、傷心,於是離家出走。這依靠觀眾的觀察力,自行把三個故事連結。
以前貓只關心罐頭糧食,牠們很簡單,活在家居中,世界很小。然而,在主人失蹤後,牠們便嘗試離開舒適乾淨的家,走到擠擁多人的街頭,嘗試查找真相。在文本上,《貓》刻意寫得交錯複雜,一時主人說世界受疫情影響;一時主人說戒嚴,沒有在城市散步自由。觀眾消化時,需要更多心思去解讀,到底是各說各話,抑或是受疫情影響,政府禁止市民上街?
我們從貓的瞳孔看出去,其實不能完全看見城市。例如貓說,有綠色巨人踢牠的肚子,我們不能知道那綠色巨人是誰。然而,換作人類的敍述,便可能更清晰指出那是穿綠色衣服的男人,或郵差,或警察踢牠。貓無法完整描述事件的全部,使真相顯得遙遠。
連儂牆作為事實 對抗扭曲歷史觀
觀眾的地圖上有處名為「清明正史教育部」,走到那走廊時,你會發現它是一幅發光的連儂牆,觀眾更可自行拿起筆和 memo 紙,把自己的論述貼上去。連儂牆最大的意義在於「多於一種的聲音」,也是民間自發的敍述。
《貓與海邊的森林》寫得虛實交錯,留了極大的想像空間給觀眾。三隻貓的主人同在台灣讀書之後回來,大好前途、充滿理想,然而他們同樣走上街頭,甚麼促使他們放棄美好安穩的生活?劇本沒寫明,但觀眾已領會到答案。
場刊地圖另一處,標明「被清洗的大學」,位置就在馬料水;觀眾在挖掘一箱箱貓砂下,又會找到不同妖怪,包括「橡膠妖」、「賣煙鬼」、「遲到 39 分鐘鬼」等,讓人聯想起中大保衛戰、日常警暴和 7.21 元朗黑夜的傷痛。
子彈孔中偷窺受傷的城市 殘缺的真相
其中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裝置,是一大塊戳滿小洞的紙皮,十幾個觀眾要透過那些小洞,窺採裡面的演出。有時當演員移動位置,觀眾甚至甚麼都看不到。那幅穿洞的外牆像充滿子彈孔,暗示著這是一個受傷的空間。然而,我們竟然連目睹真相的權利都沒有。
結尾一幕,「嘭」一聲兩隻貓打開大門,牠們掩著口邊咳邊跌撞跑出來,眼泛淚光,表情痛苦,就像吃了催淚彈一樣。貓又提到「鐵閘外,有人好想進去,但人類身體唔夠細小」,此時,貓低身跑了進去,目睹裡面有人暴力毆打他人,指向 8.31 太子站的慘劇。可惜的是,當晚真相的全貌是怎樣,就如劇本所寫,人類難以得知,因為急救員、記者被拒在外。
其中一隻貓作為眾貓的首領,牠哭著大喊「我的手足」,又指牠們「被打至頭破血流」。演員真摯演出觸動人心,不知不覺,把那種傷痛渲染進觀眾之中。幾隻小貓看見暴力之後,深深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恐怖,但其中一個貓的主人說,希望牠們仍然對人類要有信心,我們一定可以「相約再見」,煲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