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乎打卡與廢墟的保育
深水埗主教山配水庫在市民的和專業人士的努力下,成功保留,主教山的幸運,也見證香港保育的不幸。人治,缺乏完善保育機制。
社會氣氛下,保育聲音突然回來了,皇都戲院、主教山、江夏圍,連地產商也積極參與,文青一番,群眾關注,眾聲喧嘩。平空時下,社區地標卻逐一倒下,約六十年的繼園街和裕民坊唐樓群,大量老店,包括近半世紀義興冰廳皆不敵重建,被消失於歲月之中。
諷刺是現時裕民坊被清拆的鐵架和竹棚包圍着,而負責清拆的市建局,旗下商場卻展示昔日裕民坊微縮模型,每天為仍活生生的地標奏起喪曲。
為了懷舊,老店結業前的打卡,探訪廢墟的拍照呃 like,我們能否有更多主教山的成功個案呢?
誰的保育?
保育,何以只剩下懷舊和呃 like?問題在個制度。
自 2007 年的皇后碼頭起,保育漸漸成為社會共識,隨着保育被官方和主流吸納,由強調身份認同、參與規劃,變成人畜無害的懷舊。
什麼是古蹟?什麼是地標?裕民坊、繼園街的清拆,網上一片哀號,但無能為力。香港由最早期 1978 年的尖沙咀火車站運動(現僅剩鐘樓)至今,專門推動保育政策的組織仍鳳毛麟角,雖然相比下環保的組織多不勝數。
負責保育的《古物及古蹟條例》由 1976 年至今,近乎塵封不動。時代在變,法律卻不變,追不上時代。保育界常笑說五十年不變,最先是《古物及古蹟條例》,歷史建築評級制度多年為人疚病,評級沒有法定效力,無法阻止古蹟被清拆。而古諮會歷史評級過程緩慢,過千棟的歷史建築,仍有二百多棟沒有評級。遠水救不到近火,現時多依賴民間發現古蹟有清拆危機,再要求古諮會評級。
過去五年,就有十六棟有評級的歷史建築被清拆,當中大部份為戰前建築,包括:香港佑寧堂、錫克廟。
政策的無力,讓公眾難以參與,也不想參與。
主教山是幸運,專業人士、社區街坊及保育人士落力保育,引發社會討論。不幸是我們沒有有力保育的機制,只靠落力和運氣。
我們與古蹟的距離
荒廢的法例,創造更多荒廢古蹟。對於私人古蹟/歷史建築,政策更是無能為力,多數不是重建發展,就是任由荒廢。
疫情留港,大家更落力發掘香港之美。探訪廢墟成熱潮,走入英式大宅、細味唐樓的水磨石、洋樓的古老升降機,方發現香港不是缺乏古蹟,而缺乏公眾可參觀的古蹟。
北九龍裁判法院曾被活化成貴族藝術學府薩凡納,我曾在深水埗區議會中,聽到有區議員想進入其中考察,但多番申請失敗,後我跟他分享,較易入的機會是開放日,聲稱有興趣入學,就可入內參觀。我仍記得,當年踏入薩凡納後,即有外籍人士問我︰Which courses are you interested in? 渾身不舒服。
目前,不少古蹟的最新情況,是否被發展威脅,大多有賴探廢朋友報料。皇都戲院,探廢朋友「捐窿捐罅」走進超等座,成為拍下皇都戲院坐位震撼照片的首批人,其後業主團隊才進入其中。他們亦協助留下影院重要文件,令皇都歷史不至散失。
一個地方,如果連打卡都不行,很難培養市民與建築的關係。香港正如此,大部份歷史建築極難參觀,我們不是保留古蹟,而是拘留建築。
良心打卡就是保育
主教山成功保留,得力街坊努力阻止清拆,亦是打卡文化成果。有心探廢朋友,得知清拆事件,一大清早,早於官方人員走入配水庫中,烈日當空下,拍攝大量媲美古羅馬建築的相片,一相風行,成功令 Facebook 洗版,也揭開主教山保育的序幕。
街坊加上文青,無疑是絶配。動員街坊,要令古蹟活在我們生活中。繼園街的特色唐樓,土瓜灣愛華大廈的轉角唐樓,裕民坊的騎樓底,在外國的定義也可以是古蹟,因為古蹟需要使社區去賦予意義。可惜,香港保育政策中,老店、唐樓、電車路軌、街牌、霓虹燈,構成街道風光,卻不/難被視為古蹟。而台灣用上文化遺產,這比古蹟更傳神。
對文化遺產應有更廣闊合理的定義,包括我們生活地標,不然只是方便發展,無助市民對古蹟的認識。看得見、行得到、用得到,才是屬於市民的古蹟。
打卡位成為古蹟,古蹟變作打卡位,有助社區建立集體記憶,也可重新塑造地區的歷史。
留給兒子的城市風景
打卡不易,皆因本地古蹟不少重門深鎖。幸好,近代坊間湧現不少歷史保育的網頁,從建築、文化、人物、手藝角度,讓我們走入古蹟,例如《尋蹤覓蹟》。
《尋蹤覓蹟》最近再版著作《線下導賞:屢見仍鮮的香港古蹟》可說古蹟的入門秘笈,超越打卡與呃 like,作者紥實的考據,生動的故事,從中式廟堂到西式教堂。借相片和手繪地圖,重現精緻建築,娓娓道出鮮為人知的古蹟細節。
講一個好的古蹟故事,委實不易。打卡、廢墟是本地保育入門,知道,明白,了解,行動,留住本地歷史,先於認識開始。
香港城市歷史,不只在老電影或相集尋到。望着我剛剛兩歲的兒子,大家想留給他怎樣的香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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