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卷樂】非此亦非彼──《東西之間:梁秉鈞的中間詩學論》
【文︰何青】
旅途中人們睡了又醒了
往那兒去呢
梁秉鈞,筆名也斯,為香港文壇留下了豐富的著作,其作品是眾多學者的研究對象。在一次座談會中,葉輝以「中間的狀態」概括梁秉鈞《游詩》的特色:「既不在此亦不在彼,卡在中間,不知身在何方……在既非此也非彼的處境中尋索自己的意義」,這演繹後來催生了「中間詩學」的命題。香港大學比較文學系博士區仲桃有系統地分析和闡述梁秉鈞作品呈現的「中間狀態」,著成《東西之間:梁秉鈞的中間詩學論》一書。「東西」是梁秉鈞其中一本詩集的名字,本來已語帶雙關,既可解作物件,亦可解作東與西兩個方向。當中的作品傾向呈現各種物件之間的複雜狀態。這一種「中間狀態」,也許對香港這座城市別具意義,彷彿正前往某個地方,睡了又醒了,不知往那兒。
「東西」之間
詠物詩在梁秉鈞作品中佔很大部分,在《東西》這部詩集中,梁秉鈞把《聊齋》部分故事寫成詩篇。《聊齋》有很多人與死物互相變形的元素。而詩人在不少詠物詩中也有自我物化的傾向,一時化作物件,以物件的角度看人;一時變回人形。無論在東方與西方的早期文明中,人類與物件的界線也很糢糊。古代人因神話和魔法等元素,相信物件可變為人,人也可變成物件。但在現代主義的理解下,人與物件的概念被區分得很清晰。不過,隨著人類和科技的緊密結合甚至依賴,人與物件之間的界線又變得模糊。當人作為個體的完整性逐漸削弱,正如詩人徘徊於人與非人之間的想像,我們對人和物的理解或許會有不同的層次。
「這些」與「那些」之間
除了人和非人之間的關係,梁秉鈞常常將兩種事物並置,卻能帶出新意思,它們之間的關連和魅力,亦是詩人創作趣味的來源。區仲桃分析梁秉鈞不同時期的作品,在書中把這些「之間」分成了幾個主題,包括傳統與現代化之間、東方與西方文學思潮和影響之間、魔幻與現實之間、旅遊之間及相對概念之間等。在詩人的旅遊文學作品中,譬如《布拉格的明信片》、《記憶的城市・虛構的城市》及《後殖民食物與愛情》,我們可以觀察到,梁秉鈞喜歡探索由出發點到目的地間那種漫遊者的狀態。他也喜歡探索魔幻與現實之間,卻由「寫實的」與「想像的」各自組成,與一般魔幻與現實融合的呈現手法不同,《養龍人師門》便是一例。梁秉鈞也對呈現兩組相對概念的複雜性有濃厚興趣,以<家事>和<異鄉>兩組詩為例,「家」與「陌生地」之間的概念因並置而變得模糊,反而有一份「無處為家處處家」之感。
沉默
你看外面安靜的荒涼
雲影變幻
顏色瞬息消逝
即使白雲美麗你也不能住在裏面的
把文學概念拉回日常,這份曖昧感,往往帶著濃厚的不確定和複雜性,相信香港人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帶著後殖民地背景,面對新主旋律的置入工程,又或是發展和保育的角力,這座城市每天也游離在各種變化與對立間。當在「此處」與「彼處」亦找不到自身的位置,便能與詩人一起探索如何在各種「之間」之中容身。
文中詩句節錄自 <雲遊>──梁秉鈞
(本文原刊於星島日報專欄《開卷樂》,此為加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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