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月音樂會漸多,飛躍演奏香港與香港管弦樂團雖曾計劃年初聯合邀請外國藝人訪港,卻因第四波疫情取消。現在成功帶來王致仁及左章兩位旅居海外的華人鋼琴家為香港觀眾獻技,令樂迷在如此歲月仍能得到現場音樂的慰藉,實在功德無量。

鋼琴家左章剛於上星期三(5月5日)與香港管弦樂團合作李斯特第一鋼琴協奏曲,下星期一(5月17日)則為飛躍演奏香港主演一場獨奏會,於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舉行。在城市售票網一看座位表,發現了主辦者一項有趣安排:Stalls 2幾乎全部封起不賣:


雖說目前因防疫要求表演場地只能開放可容納人數的七成半,相連的座位不得超過四個,但上圖顯示的只是不同價位的區域,點擊進去就會看見用作阻隔相連座位的座位是顯示為已售,深灰色區域的確是主辦者沒有分配票價的座位,即不會發售。

將心比己,我的猜測是:反正不能發售所有座位,索性將以「衰聲」惡名昭彰的Stalls 2留空不作發售。這可是為觀眾著想的貼心之舉。(少量出售的Stalls 2座位是靠左邊,能看鋼琴家的手嘛,算是有剩餘價值)飛躍演奏香港創辦人兼行政總監費詩樂(Andrea Fessler)對我說:「The acoustics of the stalls 2 of the cultural centre is challenging. Since our concert is not amplified, we want to make sure our audiences have the best music experience.」果然如此。

「樓座比堂座好聲」是香港樂迷的地方智慧,文化中心不是用票價炫耀身價的地方,花愈多錢在堂座購票只會愈大機會得到愈差的體驗,非常「仇富」。

文化中心堂座可以給你最奇幻的視聽效果:2000年中國交響樂團音樂會,我在上圖深灰色區域最右方的座位(最便宜的票),聽到台上的小鼓的聲音清晰地從堂座正中最後方反彈過來;2008年一場香港管弦樂團音樂會,我在上圖Stalls 1黃色區域正中「皇帝位」(最昂貴的票,我身邊的都是樂團贊助人)看著分坐在指揮迪華特(Edo de Waart)左右兩邊的第一及第二小提琴極有紀律地齊整拉奏,第二小提琴聲音卻明顯地延後傳出,聲音變得一塌糊塗,只因第二小提琴的f-hole不是向著觀眾席--「古惑的廳」就是愛整蠱觀眾,也很公道的連最花得起錢的觀眾或是主辦者貴賓也不能倖免。

識途老馬都對堂座避之則吉,為何要花大錢逐場音樂會嘗試去找出聲音正常的貴價位置?而幾乎全被樓座覆蓋的大範圍「騎樓底」Stalls 2音效更是一致劣評:聲音模糊,音量也大打折扣。2005年香港管弦樂團有一場全John Adams節目,比飛躍演奏香港更大膽,只賣樓座,當時宣傳品解釋與費詩樂的話不謀而合:為了讓觀眾有更佳視聽享受。

1989年啟用,由新西蘭Marshall Day Acoustics根據同一公司出品Christchurch Town Hall設計而成的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衰聲」已是香港音樂界共識,主事者從來知情,也數度作出維修改正,例如1998年擴建舞台成今天的摸樣。最近一次改善工程是2015年完工,由Arup建議並實行在舞台上方增設反射板。

Christchurch Town Hall,是否很有親切感呢?

2016年我第一次在加設反射板後在文化中心音樂廳演出,排練時已發覺舞台上的感覺大有改善,舞台上的歌聲不再是一去不回,而歌手之間更易互相聆聽。我也相信Arup網站中梵志登與龐信的證言是真心的。只是,從我往後多次以演出者身份得以在音樂廳內遊蕩以及工作關係觀賞其他演出的經驗,Stalls 2的「音響結界」仍然存在。

當然,沒有一個音樂廳是所有位置都有同等享受,有些座位不過爾爾,有些座位特別出色,無可厚非。只是文化中心音樂廳1971座位中有557個座位--即三成座位肯定只能讓觀眾欣賞被扭曲醜化的演出,而某些演出類型甚至要全部觀眾承受「奇幻效果」(2017年奧斯陸愛樂樂團甚至有4D震動效果)。這樣的音樂廳,說是平庸已算厚道,卻是香港的標誌場地。

「咁衰極佢都係一個音樂廳」,這是好友胡銘堯多年前勸我舉辦演出租場時無論如何也不能排除文化中心音樂廳,也不要胡亂嘗試非正規場地的話。我同意,絕對同意。香港人精神嘛,能屈能伸(aka 逆來順受)。

的確,不滿意,又能如何?

我當年還不是在「結界」內看Mikhail Pletnev?現在看左章不用怕晚了購票要入「結界」已經是更幸運了,只會看不到。(確是只剩少量門票了)

(原文刊於作者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