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 年，二次大戰尚未結束，聖修伯里的《小王子》在紐約誕生。

世界從此不同。地球不僅多了一本書，還多了一個小王子，一位陪伴讀者成長，並為人們深深喜愛的小男孩。世界文學史上，也許沒有別的著作，能像《小王子》那樣擁有那麼多讀者，並觸動無數人的靈魂。

2014 年，香港發生雨傘運動。我和許多香港人一樣，投身其中，爭取我們應有的民主權利。可惜運動最後失敗，我也遍體鱗傷。我遂到台北訪學一學期，寄居在大學旁邊某條小街。小街有家咖啡店叫「道南館」，我每天在那裡消磨，並在偶然下重讀《小王子》，結果讀出此前不曾有過的許多領悟。

於是有了這本書。

這書是我人生旅途的意外之作。現在回想，仍覺得不可思議。如果我不去台北，如果沒有那家咖啡館，如果咖啡館沒有那麼迷人的音樂和安靜的環境（許多時候就只有我一個人），如果沒有在書店買到繆詠華女士的新譯本，以及如果沒有那份剛剛好能夠理解小王子的心境，也許這書就不會出現。我感激命運如此安排，讓我有這種機遇。

書在香港出版後，反應不錯，我因而有機會在不同場合做新書分享，才知道我的解讀引來那麼大的共鳴。其後，本書在台灣、南韓和中國出版，讀者迴響更大，我因而更加明白小王子撫慰了多少人的心靈。

三年前，在香港工作的西村英希先生讀到此書，甚為喜歡，發願要介紹給日本讀者。我在日本籍籍無名，要找出版社並不容易。西村先生不氣餒，一家一家嘗試，試了好幾十家，最後找到三和書籍。本書能在日本出版，西村先生厥功至偉。我也要多謝西村先生和渡部先生的翻譯，以及區華欣小姐的插圖。他們的幫忙，我銘感於心。

生而為人，貴在有思想有情感；而思想和情感，需要文字承托，就像露水需要荷葉，才能見其晶瑩。作為寫作者，我是如此希望這束文字，也能讓讀者產生共鳴。我們雖然活在不同的地方，有著不同的人生故事，但只要用心，我們還是能夠分享生活中那些細微的悲喜，以及理解人的脆弱和高貴 — 至少我一直如此相信。

我不諳日文，卻喜歡日本歌曲。佐田雅志和谷村新司先生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合唱的《秋桜》，是我深夜寫作時經常反覆播放的。這首歌訴說的，是第二天便要出嫁的女兒對母親的依戀。我有時覺得，寫書的我，就是為女兒收拾行裝的母親，縱有不捨，內心更多的是對孩子的祝福。一如玫瑰之於小王子，每本書與讀者的相遇，都是一段獨一無二的關係。此刻晨曦初露，山海寧靜，想到在不久的將來，本書就會去到遠方讀者手中，我有無以名之的歡喜。

我在香港長大，香港是我的家。這幾年香港受到暴政威脅，無數人選擇站出來捍衛家園。許多我認識和不認識的朋友，結果身陷囹圄，失去自由與青春。一如小王子必須走過萬水千山才能明白對玫瑰的愛，香港人也許也必須經過各種磨難才能體會對這個城市的情。我謹將本書獻給這些正直勇敢的香港人，感謝他們讓我看見這個時代最壯麗的風景。

是為序。

香港中文大學忘食齋
2021 年初夏

 

作者 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