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J】

香港中大學生會代表會︰ 

每次想執筆批評現時在學的中大同學，腦海總會浮現種種圖像︰他們在記者招待會表現的脆弱、在中大保衞戰時的疲態、在反修例運動中的激昂……然後就想到，與過去的同學相比，他們要背負的遠為沉重。每一句批評每一句質疑，會否太過份？會否不近人情？會否有許多鏡頭下無法表現的辛酸？ 

就這樣，寫好的文句，一次又一次地刪去，直到這一次。 

老實說，離開了學生會的崗位多年，已不可能期望當年的道統或程序還有多少傳承下來。數年前的砍莊、退聯、DQ 事件，側面顯示了中央學生組織的矛盾或芥蒂，似乎難再修補。然而，過去學生會內部不是沒有理念衝突，不是沒有個別的頑固成員，但整個組織運作的氣氛算是友善的。大家都有對民主的想法與堅持；都認為未能完全處理代表性問題；都覺得「同 學」不是一個飄渺虛幻的槪念，而是一個個有待接觸、說服的個體。 

今天卻是一句「好坦白是冇人理，你幫佢地搞埋就最好」。 

也許這句只是soundbite，為了事實與真相，惟有反覆聆聽校園電台的直播，扭大音量聽清楚整個會議。結果聽到的是「政府啲諮詢收到嘅咪都係幾百份一式一樣的意見」「立法會都係代議民主」「你睇下得有幾多人睇緊直播？」 

校園有太多事情是代表會控制不了的，6月30日的死線、校方高層的態度、與同學的距離 ……諸如此類。有代表真誠地解釋召開全民大會的難處，例如大學不願意提供場地、限聚 令、聚眾會給予警方借口進入中大等。這些都是強而有力的理由，相信不少同學都會同意， 甚至諒解。 

問題是諒解需要一個前提，就是同學知道這些艱辛，知道代表會正在面對重大的決定。在 5 月 25 日前，一眾代表用了多少時間聯絡選民？有沒有廣發 massmail？有沒有跟同學交待註冊 與否的利弊？未來開會的時間表是怎樣？有多人願意冒風險出席全民大會？代表可以法理上 為同學做決定，但似乎連接觸選民的基本意欲和姿態都未有。若然有，麻煩拿出證據來，證明自己已經盡力去代表各位中大同學，而不是一開始就拿出民意授權這不值錢的詞來辯解。 若然777票的林鄭無法代表香港人，為甚麼中大的代表就有資格代表同學呢？ 

就算不談投票率和法定當選比例，同學透過選舉制度選出代表，不等於代表就是同學。稍有風骨氣節的當選人都不會以為自己的意志等同選民的意願，前特首曾蔭權 2009 年時稱「我的意見就是代表香港人整體的意見」，已立刻被罵得體無完膚，很快承認「的確是用辭有問題」。今天的代表卻是睿智之極，認為同學必然不會上心，必然不能夠理解目前的困境，惟 有在枱面下跟 OSA 溝通，枱面上就趕在限期前為替同學下決定，非常迫不得已似的。這不是 很像那些「為你著想」、「長大了就會明白」的家長態度嗎？有沒有想過同學難以參與，就是因為沒有人認真宣傳過？一句「不同意結果，可以用全民大會來推翻」，輕輕鬆鬆把諮詢意見的重擔抛給「有興趣參與的同學」。出個 massmail 說六月會有詳細交待，但豈不是更少時間予同學討論？更不可能召開大會？究竟是對同學多不信任，才會如此傲慢？

代表沒可能不明白代議民主的種種弊處，畢竟會議中有代表稱香港立法會已淪為「橡皮圖章」。這實在很諷刺，代表會的官方網頁自比為「現代政治體制中的議會或立法會」，有些代表就真的以為代表會就是他們的遊樂場。他們很清楚自己就是立法會裏面缺乏民主授權的 議員，但他們不介意以那些議員的標準來做事，因為沒有人動得了他們。這些代表深知代表會就是玩弄權力的地方，所以他們在框架下有權用盡，有事做盡，一如那位香港電台廣播處長。他們知道學生一代一代來，一代一代走，幾年畢業後沒有人會在意前朝做了甚麼，所以 他們不介意在中大學生會歷史上留下污名，不介意大方承認自己心中從來沒有民主二字，不介意留下一片焦土給新一代同學。 

整個中大學生會，只是棋盤；有血有肉的同學，只是棋子；遊戲玩不贏，就不玩了，順手把 一切用具丟掉。我玩不贏的，別人也不能玩。 

年輕時曾十分看不起那些日日玩樂、不問世事的同儕，覺得他們不願思考，如豬子一般腦子未開發。後來才發現他們遠遠不是冷淡，只是不習慣親身參與校政，或未遇上能夠引領他們 進入學生事務的嚮導。六年的中學教育本來就不鼓勵同學主動關心校政，大學的課業和時間 上已寛鬆得多，難道不是更應該帶領同學走進嗎？難道競選時服務同學的許諾，就是為同學做決定，而非與同學一起思考、討論、行動嗎？ 

這種犬儒，這種心理，已經到了有辱斯文的地步了。若然一開始就認定身邊的同學不會關心 ，那眼中只會看見同學漠然的一面。若然一開始就不相信同學有參與民主的質素，看起來也不怎熱愛中大同學吧。若然覺得無法代表中大同學，就請在意識到的那一刻辭職，不要說甚麼投票結果不如意才辭職甚麼的。 

也許是老了，也許是時代改變了，有很多價值和堅持已失落在時間裏，在中大的回憶終究只能以故事的方式傳下去。後人喜歡也好討厭也好，在夾縫中花時間寫了這封信，至少盡了個老鬼的責任，對得了自己，也對得了那個不怎完美，但我疼愛之至的中大學生會吧。 

前中大學生會成員 

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