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間濺起浪花 —《濁水漂流》
看《濁水漂流》,感受與電影泛起的漣漪重疊。唏噓的感覺大於憤怒,也是今天活在我城的真實感受。
毋需用力想像,用力探索,《濁水漂流》命題的本質,就由人的基本尊嚴說起。改編一樁發生於香港的真人真事,資本主義充斥下,人如何守護自己的生存空間與活著尊嚴。同居於我城,也許是熟悉和歸屬感的緣故,投入《濁水漂流》根本毫不費力。
感覺李駿碩導演進步了。前作《翠絲》太用力說男兒女人心的故事,反而架起了一道情感的屏障,有點弄巧反拙。這次《濁水漂流》方向專注,呈現出來平實。沒有站在道德高地,也沒有刻意高舉「我要追討公義」的旗幟,以貼近基層人物生活的鏡頭,拍出這議題應有的面貌,讓故事人物的情緒流向觀眾。劇本素材早在導演仍在新聞系就讀時訪問露宿者累積而來。同一天空下,萍水相逢,何必追問過去?人物就是沒有過去,沒有將來,只有活在邊緣的今天。即使不問過去,導演專注描寫被邊緣化的角色面貌,仍足以讓人明白人物需要得到公義的渴求和原因。追溯到底,就是關乎尊嚴的問題。所謂尊嚴,人縱使撇除社會地位,階級身份,也應該受到基本尊重,擁有安身立命的權利。
露宿者、更新人士、社工、街坊、年青一群,流水之中短暫交會,彼此依賴,守望相助,然後緣聚緣散。那種人際關係除了舒適、溫暖,更是與無情無理的政府形成一大對比。看人物在你我熟悉的街上行走,建出來的家與路,不知道何時又會被毁掉⋯⋯群戲之中,眾人形象鮮明,卻同時有一種漂流的無力。捍衛市民應有權利,怒火仍在,卻被無力感籠罩。與政權對峙,強弱懸殊,從露宿者的聚居狀態和動靜顯露出來。這邊廂努力浮游,爭取生存空間,那邊廂猛力覆蓋他們存在的痕跡。那種衝突,像兩道防線互相試探、衝擊。最後一場技術性擊倒的角力結束,眾人又回到茫茫人海,失去依靠。
角色在濁水之中,哼一首我城悲歌;以生命尊嚴漂流,拼命挽回城市曾經試圖擦去他們的存在痕跡。《濁水漂流》在2019年10月底拍攝,同年11月結束。最後拍攝的結局與原來劇本的結局不一樣。水裏水裏去過後,烈火終歸被資本主義的洪水猛獸吞噬。無奈與唏噓就像被蒸發掉的水份,存在於空氣間⋯⋯迷霧裏道盡社會真實,也驟覺站在一座失落崩塌的城市之中。
想到這裏,我便明白《濁水漂流》的人物在浮沉間濺起了浪花,映照了城市的縮影,更原來是一個時代浪潮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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