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變種病毒株
有一個故事,廿年前在北京常聽到,流行於當時新興的環保組織中。
話說在海邊,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漁夫都出海打魚去了,獨剩一人躺在海邊,悠閑地曬太陽。遊人路過問他:「為什麼不出海打魚呀?」
漁夫答:「為什麼要出海打魚?」旁人謂:「打魚好賺點錢呀。」
「賺多些錢用來幹什麼?」
「賺了錢就可以買房子,改善生活呀。」
「改善了生活又如何?」
旁人說:「那就可以輕鬆一下,躺在海邊曬曬太陽了。」
故事有個名字,叫「直接進入好生活」,大概是「躺平」主義病毒的近代變種故事株。這故事我印象深刻,也許不因故事本身,而是當年內地熱心環保人士如傳道一樣,四處宣傳簡樸生活、警惕消費主義、反對無序的基建大工程。他們苦口婆心,但面對「發展硬道理」、「全民奔小康」、「民族偉大復興」的大氣候,猶如對牛彈琴。
「躺平」病毒前幾年也有一波爆發,地點是深圳一家叫「三和」的「人才公司」。「三和大神」一族聲名鵲起,他們是一群青年男子,聚在「三和」找散工,做快遞或搬運賺點錢,他們居無定所、遠離家鄉,打工一天休息三天,不求上流,對未來沒有想像。「三和大神」病毒株被視為亂象,要移除整頓,掃進陰暗角落。
所以,病毒不是新的,但近日以「躺平主義」的猛烈變種形式傳遍網絡,庶民終於找到了爆炸詞彙,抗衡官方論述,積極地消極,躺平就是反抗。
這個體制的發展觀,錦繡河山,眼中是「礦產資源」,傳統文化就成為「愛國教育資源」;三孩政策,着眼是國家的「人口資源」,你的手手腳腳,就是「人力資源」。萬物為我所用,種韮菜目的就是要割。
幾十年改革,共產黨引以自豪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實質是權貴資本主義,可能是全世界剝削最嚴重、最缺乏制衡的權力市場經濟。「權力的濫用和資本的貪婪惡性結合,是這個社會一切罪惡的淵藪。」原新華社記者楊繼繩在《天地翻覆》一書如是總結幾十年來改革。
而體制之所以能運轉,剝削之所以能繼續,有賴一大群人甘願做小螺絲釘,遵從既定遊戲規則,他們明白現實不可改變,難以對抗,無力感之中於是順從。結果,沒有人是單純受害者,他們有份製造了這部吃人機器。
終於,有人發現,難以對抗,但你能躺下,機器就開始失去動力。
割韮菜的人最害怕是什麼,就是韮菜終於明白這是什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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