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馮詠怡老師】

「環境教育」在中學,該怎麼走下去?

如果說今日的「環境教育」是計劃推行的起始階段,學校舉辦的環保活動多屬一次性、短期及獨立的學習活動(Lee, Williams, & Lam, 2009)實在無可厚非,但時至今日,十幾二十年的發展,我們仍然迷信這種形式是有果效嗎?我們能從現代的年輕人身上,看到哪些成效?現在推行的斬件式「環境教育」有沒有照顧到 21 世紀人才必備條件的訓練?還是可以探討更多可行性?

檢視中學正規課程的空間:

表一:檢視中學正規課程的空間

從上述的課程分析來看,最適合推行港式環境教育的組合是:

  • 初中:生活與社會、地理、科學科、公民及德育
  • 高中:地理、通識教育、生物科

至於配合哪些科本、跨學科的全方位學習活動,給予不同年級或全校師生的活動,則視乎學校的發展重點、資源和人選的配合,所以說「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有學者指出,環境教育大致可分為三種取向(approaches):

  • 認識環境的教育(education about the environment)—— 幫助學生發展對人與環境互動的覺醒 (awareness)、知識和理解。
  • 置身環境的教育(education in the environment)—— 以學生為本及以活動為本的學習。這種取向以戶外教育為主,主要是透過學生接觸大自然而培養他們對環境的覺醒和關注。
  • 關心環境的教育(education for the environment)—— 改善環境為主要目的,期望透過學生主動解決環境問題發展其責任感和行動能力 (Tilbury, 1995)。

部份學者認為關心環境的教育應具備批判取向,培養學生對環境問題背後所含蘊的政治元素進行批判性反思,並積極參與不同層次的環境政治活動(Huckle, 1991;李子健,2002)。

如果不突破重重障礙,中學的「環境教育」走不下去

檢視多年來舉辦的多元化學習活動,多數停留在「認識環境的教育」的取向——透過不同學科的知識灌輸、探討成因和分析影響、建議改善方法等。然而一旦談到「置身環境的教育」,一連串的阻力就產生了!

利用什麼機會帶學生到戶外考察?考試後、放長假前後、假期期間、又要避開雨季風季、與課外活動組夾時間,避免「搶人」、如果用課堂時間,需要避開其他科組做統測或 SBA 的日子,所以選擇有限;人手比例要 1:10,換言之,外出一次最少 3 個人手;安全方面,要做 pre-trip。路線要避開太曬及潮石海邊,也要考慮路程會否太長,有幾多個可供休息或召喚救兵的休憩站。另外,有沒有保險不包的活動?需要預先報警?參與的同學會否不聽指引,自行離隊,帶他們外出的風險會否高於效益?事前必需小心分組,安排可靠的組長及事前簡介和分工。夥拍 NGO 可分擔風險,但質素參差。

舉辦一次考察已經耗費太多精神時間,還未計天氣可能不似預期,沒有後備日子或者替補日子配合不到課程進度。

目前的「環境教育」切合 21 世紀人才和教育的期望嗎?

「瑞典環保少女」Greta 及印尼峇里島 “Bye Bye Plastic Bags” 的 Isabel 和 Melati,會不會就是「21 世紀的人才」的代表?她們對環境負起自己能力可以付上的最大責任,克盡公民意識,辨別問題時運用批判性思維,搜集資料和細心反複分析後,用創意與想像力構思可行的方法,藉運用資訊科技及社交媒體的影響力,過程中充份表現及訓練溝通能力,包括運用不同的語言和公眾演說技巧,待號召到志同道合的人後發揮合作精神,肩負領導運動的發展,在過程中遇上問題,即想辦解決展現非比尋常的解難能力。(《二十一世紀的共通能力》,教育局,2001)

香港的教育,可以做到嗎?

環保熱血新血 —— 港版 Greta 10歲的劉衍一(Lance)

Lance,自製紙牌呼籲各界關注氣候問題,每月自發組織清潔海灘,每周五也會在校園或社區,向人宣講氣候問題。他更主動去跟區議員、立法會議員,商討如何改善社區環保問題。一切的開始,源於爸爸在 Lance 5歲時參與東涌填海計劃的社區論壇,Lance 被大會抽中,獲得發言機會,「我叫劉衍一,今年5歲,請不要填海,海洋生物會因為填海而失去家園,如果要興建房屋,就在每個山頭找些地方興建就好。」劉爸爸第一次聽見 5 歲兒子的「偉論」甚感驚訝,從沒想過年紀輕輕的兒子會說出可持續發展,他坦言最想 Lance 成為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回到校園,Lance 嘗試用熒光筆在一張 A4 紙上寫下「為氣候變化罷課」七個大字,並舉起紙張在校園內遊走,他放棄上課的時間,堅持在上課時間向同學宣傳罷課的信息。惟最後被校方以騷擾同學上課的權利,將他帶至社工室。

回到家後,Lance 與父母商討,尋找一個不阻擾同學讀書的方法,決定在每個星期五上學前,在學校門口舉起自製紙牌,走上街頭與家長、同學及路人講述環保問題,喚醒香港人對氣候變化的關注。

孕育著 Lance 的環保意識,由家庭的教育開始,家長者孜孜不倦、支持和輔導,同時,公民社會的公眾諮詢,開放的討論和言論自由的空間,讓Lance放心去表達對脆弱環境的關注,發揮影響力。而香港的教育,做過了什麼?可能要聽聽同工的分享,深入了解一下。

最後,亦肯定是香港的教育最難做到「關心環境的教育」 — 學生能主動解決環境問題發展其責任感和行動能力,類似我們認識的「瑞典環保少女」Greta 與及印尼峇里島 “Bye Bye Plastic Bags” 的 Isabel 和 Melati。

為什麼是最難?

「認識環境的教育」可以量化成效,也可以透過考試、做報告等不同形式進行成效評估,不確定性較低,容易操作,又不需要進行大規模的改革。但「關心」怎樣量度?留意相關新聞的次數?留意新聞後有什麼回應?例如轉發新聞?參與環保組織?謝絕塑膠產品、清潔海灘、不開冷氣、只吃本地菜?這些行為可以量度嗎?

坊間有些活動要參加者記錄自己類似的行為,然後累積一定紀錄後,可以換取某些東西。不過,最難的不是「為做而做」,而是如何改變「態度」然後影響個人的「行為」?能否以某一科,幾堂的時間加一兩次的活動,就可以產生這麼大的影響力?

其次,近期社會氣氛緊張,簡單的一句說話、一段新聞都能觸動社會的神經。教師鼓勵學生去做某些行動,隨時引發軒然大波,一發不可收拾。試問誰敢鋼線?「關心環境的教育」順理成章「外判」給 NGO 去做,畢竟許多 NGO 的成立都做政策倡議,會向相關部門反映意見,甚至組織社會行動。

另類的出路 — 不紙上談兵的「環境教育」

筆者有幸在 2019 年 5 月 2 日參與中華聖潔會靈風中學廿周年校慶公開課暨專業交流活動之「環境教育在靈風」,交流的過程令筆者大開眼界,現略述見聞:

學校在初中推行校本《環境教育》的課程,包括在學校天台飼養蜜蜂 、有機耕種(面積 3000 平方米的土地)、魚菜共生、飼養水母、海馬及小丑魚,讓學生跳出書本和課室的學習環境,親身接觸大自然去汲取知識。學生更可受訓成為學生大使,在學界、在社區推廣,實行推己及人,切實做到「關心環境的教育」(education for the environment)。

單是聽到可以接觸這些生物,不興奮的學生也會大叫:

「蜜蜂?好驚呀!」、「要用鋤頭翻泥?要日曬雨淋?好辛苦呀!」、「水母?即是白炸?會不會炸傷我?」……

學生可以在平日上課時了解這些生物、餵飼牠們、培育植物成長….透過這些令人「蠢蠢欲動」的體驗,更可以回味過程的苦與樂,將經驗與別人分享,實在太理想不過了!當然亮麗的成功背後,必定經過很多人的苦心經營和滿途荊棘,其中的辛酸真的要聽當事人娓娓道來。文末附上參考資料,大家如果有興趣,可以報名及聯絡負責老師。

如果,我們在常規課程與繁忙的校曆表之間找空間做「環境教育」活動時已有這麼多障礙,更何況要同一時間撰寫課程、外間機構合作、資金、持續發展、與政府交涉、社區聯絡和合作、學生訓練、推廣與示範等 — 這些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同行不要羨慕,卻要「盤點」自己學校擁有哪些「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一年年積累經驗和網絡,時機一到,水到渠成。

結語

環境是屬於我們每一個人的,我們消耗地球的資源,已經遠遠超出地球的承載力,對於地球,我們比任何生物都有責任去愛護和用盡任何方法去補救。可惜,香港社會太現實,主流的價值觀看經濟發展、重視成本效益、最高效率、最快見效、方便程度凌駕一切,很難改變成年人固有的觀念和行為,唯有向新生代撒下「希望」的種子。

可是,多年來學校的做法告訴學生,環保是課外活動,懂得回收分類、有機耕種、魚菜共生就是環保;投入回收箱的廢物,很可能送去堆填區;課堂上討論「走飲管」、膠袋徵費在減廢上的成效,下課後就飲珍珠奶茶,更索取多個膠袋。「意識上,我們知道」,但損害環境的行為依舊,因為環保「很不方便」、沒有其他人做,只有自己做,好「戇居」,因為社會告訴孩子,我們「講一套,做一套」!

相關連結

『有機環保園』及『水母飼養計劃』公眾參與活動:http://www.pandagroup.com.hk/lsc/

香港青年協會讚好校園 — 《愛地球。環境教育在靈風》:http://schoolike.hk/activity130.htm?fbclid=IwAR3so6OXlL6fbpoT3dpfwldNogI2jJSCrvcfWL9HKJNf-ADHS1DXFg57wLE

有機耕種及環境教育園工程:https://www.lsc.edu.hk/s/organic-farming-and-environmental-education-park-project/#p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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