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週三下午有空嗎？我們要去看『應登記而未登記』的畜牧場，請跟畜牧戶聯絡預留時間。」

一日，市府畜牧科的承辦傳了訊息過來。

根據畜牧法的飼養規模規定，豬二十頭以上、雞五百隻以上等等，就需要辦理畜牧登記證。

稍微查了下調查資料，本區有三間這樣的畜牧場，都是養雞場。

「有一場很遠很遠耶，確定每場都要跑？」看到其中一場的住址，我回覆承辦，想讓他打消念頭。

「確定，長官指示每場都要去……」對方還順帶附上一個傷心的貼圖。

近日以來，畜牧汙染的議題常常上新聞，似乎因為如此，市府的長官開始盯緊這一塊去查核。

明明被抗議的畜牧場都有合法登記啊……這些沒登記的通常在荒郊野外、或是飼養已久，根本不會被抗議。

答應了對方，我開始聯絡飼主，跟他們敲定會勘時間。

「農業局要來幹嘛？」其中一個飼主有點警戒，懷疑的問。

「因為你這場沒有登記呀！但他們簡單做個訪查而已啦！」我輕鬆的回答。

只有三場而已，我很快通完電話，並確認了行車路線。

記得上次承辦來時是開自己的車，他還抱怨公務車常常借不到。這次要翻山越嶺到深山的養雞場，只希望他的車撐得住。


會勘當日，是一名漂亮的女子來公所接我。

嗯嗯嗯？跟我聯絡的不是一個男生嗎？

這位女性我認識，之前去調查養豬場時有跟她見過面（Day10：非洲豬瘟與廚餘養豬戶），但後來因為負責業務不同，較少打照面。

跟著她上車，我才發現市府的男性承辦坐在駕駛座，副駕駛座是另一位男性，也是畜牧科的成員。

等等，這也太大陣仗了吧！

「你們今天也來太多人……」我忍不住表示。

「我不想待在辦公室。我要放風。」妹子表示。

「加一。」副駕駛座男士表示。

「……」駕駛座的承辦無語了一下。

「而且……你們今天有借到公務車耶！」我忽然注意到。

「對，為了開公務車，我們就把妹子帶出來了。」承辦很乾脆的說。

啊？什麼意思？

「說到這個就氣！負責管理公務車的大哥根本差別待遇，為什麼妹子借車就都借得到啊！」副駕男士忿忿不平起來。

啊，好像瞬間懂了什麼。


我們上路，抵達第一個畜牧場。下車前，他們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次換你了吧？」

「不要，昨天都是我在講話欸！」

「你要多多練習談話的技巧。」

啊？現在什麼情況？

三人稍稍僵持了一下，最後駕駛承辦略佔劣勢，他摸摸鼻子，拿起文件。

我們下了車，飼主和善的迎接我們，承辦走上前，開始跟他說話。

「你知道我們今天來做什麼的嗎？」妹子走到我身旁，問。

「不是來找畜牧場聊天的嗎？提醒他們記得辦登記……」我理所當然的回答。

「不，今天就是來罰錢的。未依畜牧法規定飼養，最低罰三萬元。」

……什麼！


「老闆，你這邊的雞目前養幾隻啊？」承辦問。

「七八千隻而已啦。」負責人說。

「是這樣的，最近抗議事件很多，上頭很重視合法飼養這一塊，你已經超養了，必須罰錢。」承辦沉重的告訴對方。我緊張的在一旁觀看，很怕這種場合會變得不愉快。

難怪他們今天派了三個人出來勘查，幹話講歸講，其實是人多勢眾的概念吧。

「……也只能罰錢了不是？你們依規定辦事啊。」負責人很坦然。

嗚嗚嗚，人好好。

虧我還事先跟老闆講說只是聊聊天，沒想到說裁罰就裁罰。

「這邊要麻煩你簽名，另外你沒有辦登記的原因是什麼呢？……」承辦遞上文件，開始進一步詢問。他們談了好一會，負責人講出申請登記遇到的問題，承辦聽一聽，提出建議方案。

第一場結束，前往下一場。

「剛剛那位大哥人真好，不像昨天有一場超級盧。」車上，承辦說。

「沒錯，昨天那個人一直不肯，講了有夠久。」副駕同意。

「你們昨天已經跑過其他區的畜牧場了啊？」我問。

「對呀，我們昨天跑了三個區、共四個未登記場。」承辦回答，「而你們光一個區就有三場沒登記呢！」

……我該回答這是我的榮幸嗎？


第二場，畜牧場的老闆已經在現場等待。我們將車停在他的車旁邊，副駕男士忽然嘖了一聲。

「你看看場主開的車，他應該不缺這三萬元啦！」

場主開的是一台名牌車。記得這位老闆在其他地方也有畜牧場，看來生意做很大，錢也賺不少。

「好喔，等等直接給他簽名就走！」妹子附和。

欸不是，你們認真點啊！

對方確實非常爽快，聽到要開罰並不驚訝。這一場尚未登記的原因是因為地目變更問題，談了再談，大致有了結論。

「總之，我再盡快找代書處理。」老闆點點頭。


最後一場，最遠的一場。

「等等的路不好走，沒問題吧？」我不放心的問。

「沒事的，我之前都是抓猴子來你們這邊的山區野放，山上我很熟。」承辦揮揮手，一臉不在意。

「……猴子？」

「他之前在保育科，有農民通報獼猴被捕獸夾抓到的話，他要負責處理。」副駕男士幫忙回答。

「啊，那邊那個平台，我有一次帶了一隻老鷹來這邊野放。」承辦駛過一個轉角，眼神有些懷念。

……什麼意思啊！哪個山區不放生，偏選我們這邊嗎！

「你上次帶猴子來是什麼時候啊？」我忽然好奇。搞不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去山上勘查可沒見過猴子的蹤跡。

「這幾年都有耶，半年前是最後一次，後來我就調來畜牧科了。」承辦說。

……

在這裡上班那麼久，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最後一場也沒什麼問題，但因為是山坡地保育區，開發受到限制，養雞戶才一直沒有辦登記。

這幾場的主人都很配合，聽到要罰錢也沒有異議，相當幸運。順利結束最後一場，我們向場主道別，上車返程去。

「等等要不要找地方偷懶一下啊？難得借到公務車。」副駕男士說。

「而且還是XXX牌的車，管車的大哥根本是色鬼，都為妹子留好車。」承辦無奈的搖頭。

「……你們不要到處造謠！」妹子反駁。

「我知道有個好地方可以偷懶！我常去！」我開心的提議。

「常去？」三人看向我。

「更正，偶爾才會去啦……」可惡，車上的氣氛太歡樂，差點就被發現我很愛偷懶了。


這次的會勘和以往都不一樣。以前會提醒畜牧場記得辦登記，但因為市府很少查核並罰錢，我沒有注意到嚴重性。

罰了一次沒改善，還可以再罰一次。累積下來絕對不是一筆划算的生意。

然而每個畜牧場各有苦衷，甚至在申請登記之前，可能都因為違建問題，先被政府罰了一筆費用。

惡性循環導致非法畜牧場一直存在，實在無奈。

作為公所的立場，要努力輔導畜牧場合法化才行。

繼續努力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