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故事】再見!我們揀選的區議員
民主派劃時代取得區議會逾八成半議席,但這段奇蹟之路僅僅走到一年半,便出現「恐慌性」過百人辭職。選舉制度重新改寫,宣誓條例列明負面清單,隨時褫奪區議員資格,或更追討過往薪津。辭職區議員除了憂慮被追討的風險,夾雜更大的卻是灰心和失望,決意告別曾經被香港人一人一票揀選出來的地區議會。
「我們在地區做幾多都好,政府只想起你做錯甚麼,不會在意你在區內做了甚麼,追討過去薪津,我們沒有做事嗎?我們任何一個辭職的議員都可大聲說,一定在區內有過很多努力。」
「縱使新手但大家都很努力,我們的互相鞭策不是指責你不做事,而是看見旁人奮不顧身,我也不敢怠慢,我們沒甚麼派系爭鬥,大家一心一意做好個區,很可惜這不是政府關注的。」
「我真的在這裡長大,我的老家也在這裡,我一定會回來,街坊要找我,我的聯絡方法不會因我沒有了身份而改變,如果他們有需要的話,一個電話找我,我依然希望盡力幫他們。」
「街坊不是我幫你,是你們幫我,因為你們能夠自己幫自己,我們可以同行,我們艱難但可以一齊過得到,一齊守護這個社區,希望街坊好好保重自己,迎接香港的變化。」
眾新聞記者用了兩日時間,走訪多區十多名辭職區議員,十分鐘的影片聽聽他們的心聲,還有街坊的不捨。
未竟之志,未來由香港人共同譜寫。
採訪|記者張凱傑、實習記者:郭文傑、謝昀釗、陳穎賢、黃子榮、丁心怡、方穎暉
楊彧:街坊仍有盼望 現實卻很困難
「我唔捨得啊⋯⋯」一位滿頭白髮的婆婆撐著拐杖,離遠看見楊彧,一邊叫喊著他,一邊拐著拐著走過來。民協深水埗區議會主席楊彧周五宣佈辭職後,整個下午每位進入海麗邨議辦的街坊,不論婆婆、伯伯、師奶、鐵漢,眼眶都滾動著淚珠。
街坊看得激動,因早已把楊彧當成兒子,甚至孫子,大讚他「佢好好㗎」!有婆婆擁抱楊彧,拉著他的手,遲遲不肯放手,激動哭了出來。又有位太太走入議辦站在一旁,鬱結地由心底湧出淚水,遲遲不發一言,僅默默看著楊彧。
楊彧說,當了區議員八年留下感情,早已預過這天的出現,街坊大多數都體諒,只是彼此會有不捨。街坊還問會不會參選,「街坊仍有盼望,但現實卻是很難。」
李傲然:就算我們不在 應承好好照顧自己
由學生代表做到地區代表,離任油尖旺區議員一刻,李傲然在議辦書架上,抬下一塊由大廈業主立案法團送給他「惠澤黎庶」的牌匾,他自豪地說「好多人做咗四年都無㗎!」書架還有一塊寫上「人間有情」書法的相架,記載著一名街坊重症入院但家人遠在異地,無可依靠時議員代為照顧的感恩之情。
「最不捨這段時間建立的心血、見過的人、和街坊建立的關係,街坊很願意分享他們的生活。」無奈的是,這一年半的體驗,讓他發現很多事力不從心,在2019年高投票率之下,很多選民對自己有期望,但原來做起事上來有很多掣肘和官僚程序。「我想唞下先、休息下先,很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有點累。」不過,他還是chok一chok樣說:「就算我們不在也好,應承我們好好照顧自己。」
廖栢康:沒有了身份 我依然會幫助社區
傳說,香港有很多蛇形建築,破壞香港的風水格局,蛇獴就像吉祥物制衡著它。故事看似可怕,但圖像卻看得可愛,這個由街坊送贈的燈牌,掛在沙田區議員廖栢康的議辦內,成為這個議辦的特色之一。在他的議辦內,木櫃、書架……很多物品都是由街坊送贈,一個社區空間,往往由代議士和市民合力建立。
「民主派取得那麼多席位,怎會放過我們,整個局勢由2019年6月開始,基本上政府都不聽你聲音。」廖栢康坦言,前人說過以前跟政府反映問題,對方肯聽、肯做,會尊重街坊的意見,希望社區往好方面發展,但現在並非如此,很多時只表示「備悉」意見,而未有進一步的行動。上任後,很多抱負未能一一如願實踐,令他有點鬱鬱不得志。
這個議辦「很黃」,黃色的牆身、黃色的海報,還有與社運相關的標語和揮春,但他明白,除了政治表態,區政需要民生工作。他的議辦設有分類回收筒,與環保署「綠在沙田」、民間組織「喵坊Mil Mil」合作推動回收。牆身有一張由居民手寫「要求運輸署落實黃泥頭至石門小巴聯署」的標語,正是居民有份參與,攜手推動的社區改變,由社區意見爭取到政策落地。看似發揮不了的區政,其實卻做了很多。
「不做區議員只是沒有了身份,但我在這長大,街坊認識我,我很熟悉這個社區,我不會因為沒有了身份而不幫這個社區發展,街坊和社區有需要的話,我依然會用我的能力幫助社區。如果他們有需要的話,一個電話找我,我依然希望盡力幫他們。」
生於大時代,活在小瀝源。一班小瀝源的居民,曾經一同在《蘋果日報》下廣告,今日《蘋果日報》停業,議員也要離開了,牆上卻留下這句話「荒誕歲月流轉,為信念從沒退後,堅守真相、良知、初衷。」
徐溢軒:不如早少少抽身出來 挺直腰板做人
「未辭職會囉囉攣,辭職後反而鬆一口氣。」民協深水埗區議員徐溢軒有一位未婚妻,每日如坐針氈的政治環境,令家人非常擔心他。他坦言對議席沒有眷戀,最難取捨的是要跟街坊道別,不捨那份街坊情。
他在周五上午為街坊籌辦最後一個抽血檢查活動後,下午便向民政處遞信辭職。有些街坊即使是新移民都會說:「我們不是搞反,我們要有個人畀到意見我們,之後點算,可以問咩人畀意見?」區議員對於街坊的角色,很多時就是問下意見,生活上的大小事、夫婦間的調停、有困難總有個人問問,他擔心的是,未來社區霎時間失去了這些角色。
徐溢軒認為,即使自己能過到今次宣誓這一關,將來也不會通過候選人資格審查委員會的要求,無法繼續參選,「不如早少少抽身出來,挺直腰板做人」,希望大家做個更好的自己,等待那一日的來臨。
李國權:我們不敢怠慢做好個區 惟政府從未在意
「逆權社工」李國權?他聽到後,一定會哈哈大笑。見面第一句,他就說沒有了《蘋果日報》很Sad、很Hurt,因為「弱勢社群的聲音,需要被放大,放大到成為社會需要關注的聲音,沒有了媒體,現在有需要的人其實沒有位置出聲。」做開基層政策倡議的人,必然明白這個道理。
由「關注綜援低收入聯盟」到「社區前進」,一個以基層議題為本的議政路線,都敵不過大環境的政治亂流,油尖旺區議員李國權辭職離場。「好多人說對香港死心、很灰,都不算表達意見,為何紓壓、表達心情都要限制它呢?之前說國安法不會影響所有事物,實際卻是影響一切。」
早幾年,正當他在社區「深耕細作」政策倡議時,正值公民社會政治冷感的低潮期。立法會補選,姚松炎落敗、劉小麗被DQ、李卓人再落敗,到他在區議會大南選區補選,同樣落敗收場,堪稱「民主派三連敗」。「那時,我覺得是人生的谷底,我以為只有自己在政治絕望環境走出來,跟現實不認輸。」
在2019年,他經歷了兩場選舉,由3月的區議會補選只有三成多投票率,到11月的換屆選舉該區近六成九投票率,儼如「谷底反彈」。他形容好似「坐過山車」,時代意義很大,也印證過去兩三年的地區工作沒有白費。
「油尖旺區議會縱使很多新手,但大家都很努力,我們的互相鞭策不是指責你不做事,而是看見旁人奮不顧身,我也不敢怠慢,我們沒甚麼派系爭鬥,大家都是一心一意做好個區,很可惜這不是政府關注的。」
「我們在地區做幾多都好,政府只想起你做錯甚麼,也用行為告訴你,我們不會在意你在區內做了甚麼,追討過去薪津,我們沒有做事嗎?我們任何一個辭職的都可大聲說,一定在區內有過很多努力。」
李國權會用「維維」來形容陳梓維、「朱姑娘」來形容朱慧芳,他和李傲然的議辦也只不過隔了幾個街口,他形容油尖旺區議會是一個很團結的大家庭,主席和副主席很願意提點他們這班新手,議會規程要注意的地方。他希望大家不要怪責辭職的區議員,今天大家沒有選票的考量,都是憑良心做事。
還有他們的心聲和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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