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文）

金邊最著名的『奧克哈』從中國的『新』投資中獲益最多。例如，執政柬埔寨人民黨參議員奧克哈·劉明勤(Lao Meng Khin)和他的妻子Choeung Sopheap（當地人也稱她為Yeay Phu），據報導是洪森妻子Bun Rany的密友，以吸引中國投資而聞名。他們的業務組合包括一個經濟特區(SEZ)，這是一個極具爭議的金邊Boeung Kak Lake開發項目，該項目牽涉驅逐數千名居住在湖邊的居民，以及採礦活動、發電廠和經濟用地特許權(ELC)。在所有這些領域，他們都與中國投資者合作。劉明勤和Choeung Sopheap會說普通話和幾種中國方言，他們在2007年維基解密網站(WikiLeaks)從美國駐金邊大使館發來的電報中被稱為『權勢夫婦』。

李永法 (Photo: Cambodian Center for Independent Media, Licensed under CC BY-ND 4.0)

另一位著名的奧克哈李永法(Ly Yong Phat)也與當地的華人有著同樣深厚的聯繫。他在柬埔寨西部的家鄉戈公省尤其活躍，李永法被當地人稱為『戈公(Koh Kong)之王』，在那裡他擁有酒店、賭場、經濟特區、重要的基礎設施，包括一座連接戈公省和泰國的1.9公里長的大橋、供水和電力供應設施，以及一項有爭議的挖沙業務。

他在戈公省的糖料種植園是他與一家台灣公司共同擁有的，2010年將他的股份出售給了一位與他交好的泰國華人糖業大亨，該種植園因在特許權土地內外侵犯人權和掠奪土地而臭名昭著。

作為一名執政柬埔寨人民黨參議員和洪森的特別經濟顧問，李永法向訪客誇口說，『他被親自任命去開發他的家鄉省份』。因此，李永法還與中國企業開發一條400公里長的鐵路，將柬埔寨西部的鐵礦石開採業務與戈公省的一個新港口連接起來的計畫聯繫在一起。他還獲得了在金邊湄公河的Chroy Changvar半島上建造一個大型新的體育和娛樂中心的合同，該中心旨在舉辦2023年東南亞運動會，由中國政府出資。

據推測，李永法擁有柬埔寨和泰國雙重國籍，會說高棉語、泰語和漢語方言。他似乎很珍惜自己的中國根。根據一份公司宣傳冊，他於1992年成為柬埔寨華人海南協會會長，並於2005年成為Ly Chinese Family Association(L. Y. P. Group N.D.)的高級顧問。他甚至計畫建造一座唐人街，作為他目前正在金邊郊外開發的衛星城的一部分，或許是為了復興殖民時期首都面積較大的唐人街。

像劉明勤和李永法這樣的大亨們改變了他們的柬埔寨和中國身份。一方面，他們依靠與洪森、執政黨高級官員和軍方官員的關係來獲得優惠待遇，並確保他們的商業冒險。另一方面，他們利用自己的華人背景、語言能力和在中國、台灣和香港建立的關係來吸引投資。因此，奧克哈在地區華裔商業網絡和金邊高度政治化的商業領域之間架起了橋樑，同時在這個過程中將大量資金收入囊中(當然，其中不小的一部分會回流到他們的政治贊助人手中)。

雖然，根據一位原奧克哈兒子的說法，『新』華僑投資者『肯定優先考慮當地的華人』，但共同的華人背景所起的作用不是想像之中大。許多知名的奧克哈大多生長在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現在60多歲了，幾乎不會說中文，他們在中國大陸、台灣或香港沒有建立起網路，身份認同為柬埔寨人。

例如，奧克哈的一位受訪者說，雖然柬埔寨人傾向於把官場交給高棉人，把生意交給華人，但『實際上是一樣的。』政府官員也有華人血統，商界人士也有高棉血統。…。我對中國背景瞭解不多。我是柬埔寨人，不再是中國人了。我感覺到的是kmae，而不是cen。』

在一定程度上，這樣的聲明反映了金邊種族邊界的實際模糊。也許部分原因是，奧克哈將他們的財富歸功於『高棉』政治贊助人提供的特權和保護，這促使奧克哈突出了他們的高棉身份，淡化了華人身份。正如一位金邊的歷史學家所說，『恰恰相反，他們沒有展示華人特色的利益。他們是在華人受到歧視的時代長大的。』

劉明勤（右）和他的夫人Choeung Sopheap（左）。 (Source: The Cambodian Internet Newspaper Facebook)

不管華人的語言能力和身份認同如何，奧克哈都能吸引中國的投資，並與中國公司建立合資企業。在某些情況下，顯而易見的是，柬埔寨華裔奧克哈與『新』華僑投資者之間的商業交易更多地來自柬埔寨人民黨的贊助，而不是共同的種族背景。

Pheapimex由前面提到的劉明勤和Choeung Sopheap所有，與中國江蘇太湖國際公司(合資開發經濟特區)之間的一項協議據稱是在洪森訪問中國的一次簽署的。事實上，包括劉明勤在內的一些兼任柬埔寨人民黨參議員的奧克哈已經加入洪森的中國之行。

另一個例子是八百萬美元的棕櫚油加工廠貸款，這筆貸款是由奧克哈·蒙樂迪（Mong Reththy）獲得的，他們十幾歲時和洪森住在同一座佛塔裡，現在擁有廣泛的農業企業。這800萬美元是柬埔寨政府從一家國有中國銀行借來的，然後又借給了蒙樂迪，蒙樂迪辯稱這是為了『節省公司的文書工作』。

蒙樂迪（Mong Reththy）(Photo by Heng Chivoan/ Phnom Penh Post via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Asian Studies)

最後一個值得注意的例子是奧克哈·狄皮（Oknha Try Pheap），他擁有一個向香港出口木材的伐木財團，以迎合中國人對豪華紅木傢俱的需求。為了換取獨家伐木權和出口許可證，甚至林業局沒收的所有『非法』採伐木材的使用權，狄皮據稱每月向洪森的家人支付100萬美元的『稅』。

不出所料，這樣的例子只會強化金邊的一種觀念，即奧克哈只不過是洪森的代理人。此外，這些例子表明，對奧克哈來說，與柬埔寨人民黨的聯繫比『新』的華僑聯繫更重要，事實上，柬埔寨人民黨策劃了奧克哈與『新』的華僑投資者之間的聯繫。

深知當地政治根深蒂固的重要性，缺乏現有關係的『新』華僑投資者經常求助於各個商會。這些機構包括柬埔寨中華總商會(與中國大使館關係密切)、柬埔寨中港澳僑商協會(由於柬埔寨官方支持一個中國政策而隱瞞了台灣人加入該協會的事實)，以及柬埔寨商會(在金邊亦稱為『奧克哈俱樂部』)。後者的一位代表解釋說，許多投資者沒有與商會接觸，而是選擇了『錯誤的合作夥伴』進行合作：『特別是中國人，他們有關係，但他們找錯了人。』他們認識一些三星級或四星級的將軍，他們認為他們可以投資任何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投資很多，但都浪費在酒水和卡拉OK上了，然後他們什麼都沒拿就回家了。』

相反，該代表表示，商會成員是『投資者的好夥伴』，因為他們『直率』，『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他認為，商會『以公平的方式』將外國投資者重新引導到當地的奧克哈，這取決於投資者尋找的是什麼，而且『不會讓（其他）任何人受益』。但，其他受訪者不同意這一觀點，包括一位女商人，她的父親是奧克哈，曾是商會成員：『他退出了是因為他不喜歡它，實際上他們並沒有真正的幫助。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由最著名的奧克哈組成的董事會)分享所有投資。通常情況下，這一切都是總理包辦的。』

原作者：米歇爾·維弗(Michiel Verver)

（未完，待續）

（編譯自Verver, Michiel, "“Old” and “New” Chinese Business in Cambodia’s Capital”, ISEAS – Yusof Ishak Institute, Singapore, December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