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幻愛》拍攝了屯門浪漫的愛情故事，屯門碼頭、輕鐵站成為情侶打卡勝地；元朗是否有牛？他們會否「騎牛返工」？不少市區人對「大西北」抱有各種迷思。曾獲青年文學獎的九十後作家王証恒以新界「大西北」屯元天的低下階層故事為藍本，寫下了《南歸貨車——新界西短篇故事集》一書。小說雖然虛構，卻記錄了眾人掙扎求存的故事：地盤工人、貨櫃碼頭工人、妓女、中港貨車司機等等，涉及職業種類闊，他們都在城市的夾縫之中生活，看不見前景，雖然想求變，但卻無法憑個人努力改變城市現狀，有一份無力感。

工人空虛寂寞

在王証恒筆下，每位主角都有著幸福的憧憬和追求，惟生活迫人，每一個人都有可憐的地方。＜沉默的淤傷＞中泥沙工人「他」日復日搬沙倒泥，工廠式的勞動單調乏味。「他」渴望有人能夠作伴，只好透過嫖妓慰藉寂寞的身驅，熱鬧的是他們，我沒麼也沒有。這城市眾多個體獨自承受眼前的痛苦，文章寫道：「他又再點起了煙，是八元一包的中南海。天空已經轉黑，城市恍如置身萬丈深淵。他坐在大廈中，獨自愁苦，像煙草般苦。」

工人總是為了日薪糊口，但薪金微薄，他們神態疲憊。王証恒曾報讀短期燒焊課程，嘗試了解燒焊工人的生活，然後將觀察及經驗化成小說＜火的蛞蝓＞故事中的輝是他的導師，教導運焊技巧。他戴上皮帽，防止火花濺到，膠框黑玻璃保護眼睛免受傷。他拉動焊支，熔掉的金屬如同火的蛞蝓前行，工人輝一方面在維生，也談起營辦自家魚塘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王証恒筆下的人物大多無法掌握命運，單憑個人能力，很難改變整個社會的經濟結構。「躺平」、放棄一齊是否出路？也許這是其中一種對現實反抗的方式。

傳媒為情所困

王証恒曾在位於「大西北」的某家媒體任職周刊的時事評論組，對於香港面對的困境有不少獨特的見解，＜鼻敏感＞一文更將他自身經歷滲入小說當中，描繪男主角背妻與周刊女同事戀愛的故事，一邊訴說愛情，一邊呈現傳媒工作者的困境。

記者為新聞故事投入心力，但公司的主編卻成了障礙，「主編是個古板的人，每當記者報告題目，她都會打斷，批評一番，再談自己當年採訪的經驗，漫無邊際。」公司欲投放資源在網絡新聞，令紙版的周刊不時傳出裁員消息，故事中的她形容：「我們就像從事古老的行業」，男主角回應：「時代的垃圾」。公司所在的商業大廈有保險公司、賣倫敦金、樓盤的示範單位，他們在傳媒這一行賺不了錢，兩人甚至會商討應否轉行做地產經紀。周刊一時轉網上版，一時加強招聘，編輯方針不停轉換，令他們惴惴不安，於是他們一同走到元朗的田野，逃避殘酷的現實，感受青草氣味，女同事的鼻敏感亦沒有發作。

王証恒曾經接受訪問時提到，在周刊工作時雖然不時受高層制肘，但仍有空間探討香港的勞工、土地、房屋政策等議題。不過，他覺得寫作的人要認清歷史，2019年6月12日是香港歷史的轉捩點，王証恒也在當天遞辭職信離開周刊。

＜鼻敏感＞寫道：「報章都畫花了，對摺，放在桌上。總在這些夜裡，那不安定的夏季的瑣憶又再次湧來，莫以名狀，無以催毀。」這情景是否似曾相識？

故事的男主角最終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街上車來車往，空氣污濁，令他患上了鼻敏感。這是城市腐爛的氣息。

（本文原刊於星島日報專欄《開卷樂》，此為加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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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電台文教組節目《開卷樂》由鄭政恆、黃怡、周嘉俊主持，逢週六晚上9時30分至10時，港台第二台播出。節目重溫 :  https://podcast.rthk.hk/podcast/item.php?pid=5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