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雪條的時間
夜空繁星滿佈,凌晨。
淺水灣沙灘對出的停車處內有一部黑色 SUV。
車沒有震,司機的卻心在亂跳。
「食唔食雪條?」我看著不遠處的便利店。
「好提議,」她那張完全沒有維吾爾族血統但又很維吾爾族的臉讓人百看不厭。
關掉引擎,下車,向便利店的方向慢慢走。
手臂碰到手臂,就是那一瞬間,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我拖著她的手,十指緊扣。
她沒有鬆開。
當她宣佈要結婚的時候,我的心碎了一地。日子久了,各有各的生活,以為自己適應了「往後不會再有她」的世界,怎料到她離婚,那種由丹田湧上來的興奮令我意識到,我其實是那麼的呼之則來。
真的,我其實很喜歡看其他 KOL 的文章,尤其是柳爺寫的。人要學懂從新出發,便要學懂從心出發,世界有很多面,以前去不到那一面,可能是更美的一面。
我學懂放下,懂到一個點,有些朋友覺得我寫的東西有點和尚,但畢竟是凡人,原來放下只是自我安慰的療程,當那種默契再出現,我便知道自己從來沒有放下過。
便利店內,她站在雜誌架前面看,我走到雪櫃然後再畀錢,給了她其中一支雪條,離開。
不用問她想吃什麼味道,不用問她要不要買哪本雜誌,沒有一句話,每個動作順利完成,我真是一個默契撚,同一個頻道的交流,美妙得不能言喻。
有人問過我怎樣可以籌劃一次浪漫的約會,呢個問題,我真心覺得 on 9,因為約會有得 plan,但浪漫係永遠冇得 plan。所謂浪漫,就是一個 magical moment,而一個正常人是沒有可能 plan for something magical to happen 的。
走到其中一張長凳之前,我跑到車內拿出一支蚊怕水。
「Oh my god,Marcus Yip,點解會有支蚊怕水?你一早 plan 咗嚟呢度?」
「唔知呢,」我笑著噴了在她身上幾下。
噴完,才發覺自己有點蠢,蚊怕水大概沾了在雪條上。
於是我跟她交換雪條。
「點解要換?」她問。
「驚你嗰支有蚊怕水,我唔想你死。」
她立刻又再交換,說:「你覺得我想你死咩?」
聽完佢呢句,我一生無求了。
棄掉那支蚊怕水雪條,我與她 share 剩下那一支,坐在長凳上,我忍不住笑。
「Why are you smiling?」
「我覺得呢支雪條嘅味道好特別。」
「如果你話特別甜,我會覺得你好 lame。」她吃了一口,再把雪條給我。
「兩個人 share 一支雪條,我哋呢個年紀,」我吃了一口,把最後一口留給她,「唔係甜,係青春。」
有人跟我說,水份呀、運動呀、護膚呀,當然可以令你更青春,但其實最令人青春的,是人對戀愛的渴求。
有些人四十幾歲單身,看起來很老;有些人五十幾歲單身,看起來像三十。當中的分別,就是有些人是 prepared to be in love anytime,但有些人早早已經放棄了。
人去到某個年紀,要知道自己唔係淨係得搵錢呢盤棋要行,仲有家庭呢盤棋、愛情呢盤棋、或者改變世界呢盤棋。
今晚,我要在愛情這盤棋上,踏出大膽一步。
回到車上,空氣靜止。
「我嗰日喺 Pacific Place 泊車,」我清一清嗓子,沒有正視她說,「差少少 spending 先有得免費泊,嗰陣一時之間諗唔到買咩好。」
「通常你用得呢啲咁無厘頭嘅開場白,」她也沒有正視我說,「後面一定有個好嚴重嘅要求。」
屌,佢真係 read 到哂我,但我當聽唔到佢講嘢。
「咁啱我喺嗰層,咪買吓啲落妝水呀、面膜呀、嗰啲女人嘢囉。」
「啊,你想話你每晚都有女仔上你屋企瞓,所以要 stock up?」
「我係想話,買咗咁耐都冇人用,你有冇興趣今晚試吓?」
「唔會喇,」她說,然後從那個藍色 Prada 手袋內,拿了一個白色瓶子出來,「唔知點解,今晚,咁啱得咁橋,我有帶落妝水。」
有些事,我們可能每天都在期待,期待了很多天,期待了很多年。
但期待其實很累,也很浪費時間,而命運的安排就是這麼有趣。
你越是期待,就越不會發生。
與其精神崩潰地期待,不如實實在在做好自己。
當你過好自己的每一天,好事原來總會發生在你身上,而這件好事,往往比期待的更好。
(標題為編輯所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