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路》製圖

【體路專訪】「牛下女車神」總是充滿驚喜。當這一系列《重要的你》訪問的受訪運動員不是邀請家人、愛侶,就是找來教練對談,李慧詩卻選擇把編輯馮曉琳帶到鏡頭前。原來港隊首席車手積極備戰東京奧運的同時,亦即將一圓作家夢,負責其處女作的「小編」不精通單車,倒是文字連繫兩人,成為彼此的同行者。

李慧詩即將推出個人首本作品,Hilda(左)為其編輯

單車是李慧詩(Sarah)生活的核心,但這位倫敦奧運凱林賽銅牌得主兼 2019 年「雙料」世界冠軍在工餘以外的興趣卻文靜得很,閱讀與寫作都是嗜好,聽她說話也覺文縐縐。Sarah 不止一次談及自己希望當作家出版自傳,近年在全職訓練外更重返校園,兼職修讀香港浸會大學創意及專業寫作學科。不過近年在賽場表現大熟大勇的 Sarah,出書一事像只聞樓梯響,大家都以為她會先專注運動,退役後再創作,殊不知原來她早已經埋首字海,與編輯 Hilda 密鑼緊鼓地準備在 2021 年年底出版首本作品。

記錄傷痕 分享得著

那麼這本書關於甚麼呢?Sarah 轉向身旁的 Hilda,「交給你解釋了。」答案揭盅,原來不是自傳,而是以傷痕為主要切入點,道出「牛下女車神」在輝煌以外的傷痛,包括肉體與心靈上的傷痕。Hilda 說:「不論年紀、背景,人一定會有受傷的時候。我們想從傷痕這個角度出發,道出 Sarah 當運動員十多年來的經歷,談及她在傷痛後怎樣痊癒及有何得著,比如懂得分辨傷痛的種類,讓讀者能夠找到共鳴。」原來除了因炒車留下傷疤,種種經歷也在 Sarah 心裡留下傷痕,書本內容正是在不同的經歷與傷疤中穿插,而非按時間順序的傳統自傳,「我們把它定位為自傳式散文。」

當時希望出一本書,用自己的身份與社會分享,其實事情並不是這麼惡劣。

「這本書原本只是我交功課的題材,但老師覺得不錯,認為可以用作出版書籍,就有了這個計劃。」Sarah 笑著談起作品從概念到實行的起源。學校的老師同時亦在出版社工作,除了為訓練時數長的 Sarah 提供實習機會外,也推她一把去實現當作家的目標。「本來是打算半年完成,但當時是我高估了自己,現在寫了兩年都未完成。」兩年前正值香港風雨飄搖之時,Sarah 那時已經希望透過文字為社會帶來一點影響,「當時希望出一本書,用自己的身份與社會分享,其實事情並不是這麼惡劣,希望大家能夠堅持、一同捱過這個環境。當然現在這本書遲了很多。」這兩年間在創作路上陪伴她的正是 Hilda,後者是 Sarah 老師的下屬。

Sarah 在出版社實習期間,Hilda 與她一同工作,兩人曾在書展推銷書籍。身份不同沒有為兩人相處帶來隔閡,一來 Hilda 只把 Sarah 當作普通人來相處,二來她亦觀察到 Sarah 身上有些特質:「她不論對著誰都能夠真誠地相處,而且在任何崗位都好投入,即使工作跟踩單車的性質不同,她都會盡力嘗試,每一件事都好像有很大樂趣……」「不是好像,是真的。」Sarah 半開玩笑的打斷她,Hilda 一臉沒好氣,簡單回應一句 OK。

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Hilda 被安排當上「牛下女車神」編輯的原因不是因為熟悉運動,Sarah 指:「她年紀比我小很多,老師是希望找一個較年輕的編輯,讓書本能夠貼近目標對象。」年齡有差距,卻未見代溝,坦誠與彼此信任是兩人的相處之道,每當 Sarah 腦中浮現一些創作想法,就會跟 Hilda 討論,而對單車的認知成為兩人需要協調的部分。Hilda 不熟悉單車,Sarah 笑她連「亞洲車神」黃金寶都不認識,「當下會覺得,為甚麼她會不認識?在我的世界裡黃金寶好出名,應該每個人都認識,但原來不是。」Hilda 則認為兩人的世界觀存在差異才是好事,反而能取得平衡,令作品內容及表達方式更易理解:「作為編輯既要保留作者的想法與風格,同時又要思考書中的內容是否讀者想看和看得明白。我不認識體育世界,有些專業名詞真的會不明白,讀者可能也會有這個疑問。我們要讓這本書變得,不論你是否認識李慧詩,都能夠理解到其中的內容。」

彼此信任 字海同行

所以 Hilda 作為第一個讀者,不會刻意去翻看 Sarah 昔日的報道,為了能夠用最原始的角度去讀她的故事,往往也因而被觸動:「讀著她在廣州第一次參加亞運,會邊看邊暗暗希望她能贏,知道她贏了時會激動;讀到近年一點的故事,有矛盾與傷心,自己都看得感動。」讀畢 Sarah 的文字,走進了單車的世界,Hilda 自言對場地單車的玩法仍是不太熟悉,但多了關注體育新聞,Sarah 打趣道:「她自從開始當這本書的編輯後,就認得我的隊友了!」十年人事幾番新,Sarah 也換了幾代隊友,對體育新聞陌生的 Hilda 而言,記住他們全部人不是易事。

(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Hilda 指 Sarah 交稿後兩人會就稿件作討論,而 Sarah 每次都會要視像通訊,她們有時候就看著對方吃飯、刷牙來交流(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至於對 Sarah 而言,不容易之事則有二,其一是趕死線交稿。她幽默道:「其實也沒有 deadline,因為一開始已經 dead 了。有時我遲了幾個月未交稿,出版日期也押後了三、四次,但他們好遷就我,可能因為覺得我訓練辛苦所以交不到文。」Hilda 基本上也沒有特別催稿,「印象中只是激動過一次,好惡地講『你現在不出,我們就不出了。』」當然那都是因為著緊而拋下的話。

Hilda 不會趕著催稿,全因她理解 Sarah 的另一個難處:思緒的整理。因為書本以傷疤為題,先是回憶後而內省,主動觸碰內心深處的傷痛並非易事,Hilda 完全理解過程需要時間:「Sarah 需要梳理自己的經歷,就會越來越難寫,但她越寫越深入,越寫越發掘到最真實的自己。所以我會跟她講,預備好才寫吧,交不到也會說『不要緊,再想想。』」Sarah 也言寫得慢全因希望寫出來的一字一句都是精髓,交稿也不是純粹完成責任,「寫完一篇文章好有滿足感,因為整理了自己思緒,面對了一些傷痛,寫完就像放下了過去的傷痛。」如踩單車一樣,經歷過炒車的痛,咬緊牙關勇敢面對,傷疤會在某天成為成功的記號。

她在這兩年成為了我的同行者。

炒車時,隊友可以過來扶一把,傷痛還是車手獨自承受。創作這本作品期間回憶起種種痛楚,Sarah 感激今次在承受過程有 Hilda 相伴:「如果要我在這兩年間孤軍作戰完成書本,應該無可能。她在這兩年成為了我的同行者,寫書時情緒反覆,她在催稿時都會跟我聊天,像調解和開導。好多作家都會抑鬱,但她令我能好快樂地去創作。」「小編」亦向作家道謝,直言過程中學習不少,享受與對方的文字遊戲。東京奧運在即,Sarah 作最後備戰期間,Hilda 也在書本出版方面作最後衝刺,打點好一切,以另一種形式作為港將的後盾,「我覺得除了看她的比賽是一種支持,好好完成手上的工作也是一種支持。現在會安排好書本出版的工作,待她回來後完成奧運前後的稿件,一同創造出更好的作品。」難怪 Sarah 說出版書籍需要上下齊心,辛苦程度與踩單車不相伯仲了。

訪問當天,Hilda 買來蛋糕與 Sarah 慶祝生日

傷感的題材,因為陪伴,成為了快樂的創作。作家與編輯在創作裡同行,留下的一字一句,將代表著「牛下女車神」與讀者同行。

 

原刊於《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