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落幕的東京奧運,南韓射箭選手安山奪得三面金牌,卻因一頭短髮,被韓國網民指她是「厭男的女性主義者」,遭多番批評;中國選手鞏立姣在女子舉重賽事中奪金,賽後記者稱她為「女漢子」並問及她的未來計劃,當鞏立姣答可能會減肥、結婚生子,隨即被追問感情狀況、擇偶條件,引起網民關注「女生能被討論的只有婚姻嗎?」;新西蘭舉重選手哈伯德因為是「跨女」而備受熱議,她曾經說:「當人們遇見有別於以往認知、新的事物時,人們只會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

刻板印象太多,在「框」以外的人,他們真實的面貌又是怎樣?獨立電影導演許雅舒、舞蹈家黃碧琪及藝術家黃嘉瀛聯合創作的《千高原》,或許能讓你認識、感受一些有別於主流的聲音及面貌。到劇場完結,甚或能為你帶來一些意外收穫。

獨立電影導演許雅舒、舞蹈家黃碧琪及藝術家黃嘉瀛聯合創作《千高原》。(西九文化區管理局提供)

主流以外的故事

《千高原(Mille plateaux)》原為當代法國哲學家德勒茲(Gilles Louis René Deleuze)和瓜塔利(Pierre-Félix Guattari)合著的書藉,當中提到與安東尼・阿陶(Antonin Artaud)「無器官身體」概念有關的演繹。創作團隊以此為起點,指出身體、感官會成為人的局限,若能超脫於身體器官,人的發揮會多出很多可能。  

「全女班」的主創團隊,各人以往專注創作的範疇都不一樣。自去年10月開始,她們做了不少研究及實驗,想在劇場內帶給觀眾能超越身體、感官體驗,現時每場《千高原》都有兩種門票,其中持個人感官門票入場的人,會戴上 VR 眼鏡,各自體驗一個小眾故事。創作團隊在三十多個故事中,與其中四個故事的主角合作,將他們一些經歷、一些日常拍攝成VR影片。

部分觀眾會在劇場中戴上VR眼鏡。(西九文化區管理局提供)

大學生S出生時是男孩,長大後想變性,原以為一直渴望有女兒的父母會支持,但爸爸卻說S不是一個「真女人」;晴晴是偽娘,在工作場所常因而被排拒在外,承受不少言語傷害;Raymond覺得男人都可以性感,嘗試跳鋼管舞、易服,尋找自己性感的一面,卻因而遭受異樣目光;琦琦是性工作者,閱歷雖多,但仍有擔心別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時候。

黃嘉瀛接受《立場》訪問時,形容四位主角是「小眾中的小眾」,例如Raymond對主流的性別表達方式有質疑,嘗試以不同行動挑戰現有「框框」,不但要承受大眾投來的奇異目光,想找明白自己的人亦很難,「小眾還可以找到同溫層,但當他講出來,大家都會質疑他、戴有色眼鏡(看待他),或者他根本無辦法找到一個群體。」

許雅舒續指:「在LGBT群組,會覺得你根本無問題,因為他不是性別(gender)上需要做轉變或有質疑,他亦不是在同性戀或異性戀間爭扎,所以他融入不了這群組中某些討論。」而黃碧琪則說:「他在這個世界無敵人,不過也可以是全個世界都是他敵人,因為他不能被定義。」

VR裡直視對方

黃碧琪又提到與S拍攝VR影片當日,S講了很多事,有些是生活日常,有些是家庭、傳統的問題,但當去到真實拍攝,她說:「我反而沒太感覺到對方有情緒流動,這對我來說是最大波動,即是我與她做對手戲時,我就覺得她這個年紀、好像很成熟地去處理很多事」。

黃嘉瀛隨即補充指,要與人談及家庭是很不容易:「S的故事可以看到一個社會核心家庭結構或定律如何影響一個人,當我們接觸這些朋友時,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講家庭的事,因為我覺得是很脆弱(fragile)、很軟,也要跨越一個線,才可以勇敢地講出來,要被人抨擊、要面對家庭壓力。」她認為這種故事正好適合放入VR,當觀眾戴起VR眼鏡,「就好像單對單,跟你靜悄悄傾訴這件事,我亦覺得放在VR比放在舞台上,更令S覺得舒適。」

許雅舒亦提到,VR的視點與電影很不同,「電影透過鏡頭,本身已經有立場(take side)、或已製造一個語言;而VR的狀態是一個很親密、或很孤獨的狀態,你怎樣去觀察他、(VR主角)他怎樣望你,是很個人、人人不同的經驗。」黃嘉瀛補充說:「你(觀眾)不可以拒絕承認有這班人存在,你無得走,真的迫著要對著他,你亦不會見到他跟其他人有甚麼比較。」

劇場內大膽做決定

另一種持集體感官門票的人,入場會戴著骨傳導耳機,聽著創作團隊製作的錄音,裡面有些是新聞、有些是不同人的故事碎片、亦有些是某人的自言自語、電話對話⋯⋯

持集體感官門票的人則會戴上耳機。(西九文化區管理局提供)

這些「碎片化的敍事」觀眾該怎樣去理解?黃嘉瀛則以「睇風水」作比喻:「有類人睇風水,會聽風水師講他覺得正確的事,他是找風水師證明自己的想法;但有些人睇風水,就會全盤接收風水師說他不好的事。」這些碎片化敍事,加上劇場內的場景、燈光、及其他聲音,會為每個人帶來不同的感覺,或會驅使他們在劇場裡做出不同的決定及行動。

戴著耳機的人貌似與戴著VR眼鏡的人無直接關係,但團隊坦言期待見到他們在劇場中互動。許雅舒解說時提到,「A和B(兩類觀眾)像分成公共性及私人性的狀態,即是A(戴VR眼鏡的觀眾)是進入了四個故事的私人空間,而B(戴耳機的觀眾)則像在一個公共空間裡。當故事去到某個點,我們想將私人空間及公共空間打轉、想打開(兩個空間)。」而這個空間將變成甚麼狀態、發生甚麼事,就視乎兩班觀眾作出甚麼決定,所以許雅舒又說:「他們(在劇場內)都要很大膽地在某些時間做出一些選擇。」

《千高原》給予觀眾自由和自主度,讓他們自由去選擇如何體驗劇場。(西九文化區管理局提供)

共同經歷衍生集體力量

負責場景設計的姚凱琳亦說,《千高原》的劇場體驗「不是一般觀眾(spectator)與表演者(performer)的經驗,設計團隊各個部門,從空間、聲音、燈光,很多時候都在想如何引人去做些事情。」她舉例說,戴耳機的觀眾會在劇場中,找到一些與他聽到的資訊有關的物件,「那物件跟聲音、視覺經驗就有連接。」但要不要去觸碰那物件,就留待觀眾決定。

而黃碧琪稱入場的人都是「表演觀眾」,他們在劇場內,聽到、看到、感受到不同訊息後,他們可以作出任何回應,打座、睡覺、四處走動,甚至嚎啕大哭、擁抱其他人,只要他們想,全都可以做。賦予觀眾如此大的自由度,其實是為了讓他們在劇場的空間內嘗試連結自己。

黃嘉瀛說:「他(觀眾)要先連結自己。因為一開始時,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到他發現到自己在劇場入面是甚麼角色、身份、這是甚麼一回事,才可再走下一步,抓著其他人做一些集體行動或者連結。」她提到,即使每個人的情感都很獨特,透過共同經歷,仍然會有連結點,當一個個獨立個體藉以連成網絡,包著所有人,這就是集體力量的來源。

許雅舒又將創作初衷,講得再清楚一點:「近年大家都進入一個很複雜的狀態,我們都很想找一些集體力量,但如果我們不檢視自己的情感,我們很難找到集體力量,這也是我們最初做這創作的切入點及想法。」黃碧琪則輕輕道:「我們都想透過劇場給予觀眾一個梳理自己的機會。」

團隊透露創作最初想討論的是創傷。左起:(監製)李筱怡、(聯合創作)黃嘉瀛、許雅舒、黃碧琪、(空間設計)姚凱琳。

千高原

地點:西九文化區藝術公園自由空間大盒

場次:

8月15及21日(星期日、六)15:00、16:45、19:15、21:00
8月18至20日(星期三至五)19:15、21:00
8月22日(星期日)15:00、16:45、19:15

詳情:https://wk.org.hk/2VFG10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