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先生,我們有辱遺命,辜負所托,前來請罪…!
司徒先生,今天(8 月 14 日)早上細雨綿綿,我特地驅車前往柴灣歌連臣角墳場,懷著沉重、悲痛和悔疚的心情探望你。今年元旦日,教協會理監事和支聯會友人一如過往集體來墳場舉行追思會,今日我再次單獨親自來,為的是教協會解散的決定一事,必須向你匯報,說明清楚。教協理事會同工正在忙著跟進解散的問題,並沒有授權我代表他們,只是我個人覺得有必要這樣做。
司徒先生,記得那年那天我偕同幾位教協理事在聖母醫院探問病重的你。我們站在病榻旁聽到你微顫虛弱的聲音:「你們要好好守護教協會!」你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偌大寂靜的病室中迴盪著,柔弱聲量卻有如鐵鎚,一下一下結結實實的擊打著我們心坎。其實,所有教協人,尤其是較資深的理事,都曉得教協會在你心中的份量。在教協會、支聯會和民主黨這三個與你有著密切關係和深厚感情的組織之中,你最著意上心,最牽腸掛肚的是教協會。你瀕危時的托付我們當然緊記在心頭!
司徒先生,事實上在你離去的最初好幾年以來,我們一直秉持著你勤儉辦會的訓誨,同時戰戰兢兢扮演著教師工會、教育組織和社會團體三個鼎立角色,會務蒸蒸日上,會員人數持續增加。可是,香港的時局日趨惡劣,政情愈變愈壞。時至今天,中央政權全面管治之手已伸進香港社會每一個角落,為所欲為,對於教育界亦然。近日來國家機器全面啟動,針對著教協會發砲,黨媒的所謂「毒瘤」定性和「必須鏟除」的定調,以及隨後附從者哄然群起的窮追猛打,經已把教協會的終局劇本隱隱然寫在牆上。一波三浪的衝擊,以及千箭萬鏃的激射所造成的威嚇和恐懼,已不是虛幌懸浮的危機,卻是霍霍有聲的刀刃!
司徒先生,對於共產黨的本質和手段,你認識已深、知之甚詳。縱觀急劇變壞的情況,種種跡象顯示出這是對教協會展開的文革式清算行動。理事會審度時勢,經過慎重的考量和仔細的研判,只能作出「解散教協會」的決定,監事會亦一致同意。無疑這是進退維谷的艱難決定;這是走投無路的不得已決定;這更是摧心裂肝的傷痛決定。在被凌遲虐殺和自行咬舌了斷之間,理事會選擇了後者;在嘗試委曲求存和持守尊嚴理節之間,理事會最終選擇了後者。我們相信會員,以及社會人士必然會理解、體諒和認同。畢竟,沉重壓力下教協會已無任何發展以至倖存的幻想和空間可言,面對舉國堅硬厚實的高牆,擲出去的一枚小小雞蛋看來只能粉碎塗地!
司徒先生,你是基督徒,當然明白「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約翰福音12:24)這段說話的道理:「麥子埋在地裡死了,才能長成麥子,將來結出子粒來!」司徒先生,你必然熟讀你所鍾愛晚清詩人龔自珍的詩篇,其《己亥雜詩》的組詩都是在往返北京和杭州途中目睹人民苦難生活而觸景生情的作品。「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己亥雜詩》之五)的最後兩句同樣說明了「落葉歸根並非葬送生命,卻是讓生命在新生一代身上得以延續,體現出真正生命生生不息的意義和價值!」教協會日內將會解散,可是樂觀來說,實體的不存在並非等同一切都隨之煙飛灰滅,我相信深受其影響的那些種籽,必然潛藏在教協人和不少香港人心底,誰料日後會破土冒出,長出絢麗的錦簇來!
司徒先生,話雖如此,事實上你交托的事將要毀在我們這一屆理事手中。無論怎樣辯解如何澄清,我們實在未能好好守護住你親手創建的事業,有辱遺命,辜負所托,洗脫不掉悲劇現實結局的殘酷。為此,我們必須向你請罪,求你原宥,同時希望在天之靈的你保佑我們一眾理監事、職員和所有教協人在亂世中平安、健康和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