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發掘在地魅力從台灣逍遙園案例思考文資保存(下)
上回提到逍遙園在台灣或高雄歷史上的特別位置,在於大谷光瑞這個關鍵人物,以及如何在不同建築的保育之間,盡量取得平衡。今次則繼續簡單談談逍遙園的建築特色,以及文資保存的困難與機緣。
無法被歸類的建築
逍遙園除了其歷史意義深刻之外,其建築風格亦是獨一無二的。台灣有很多和風建築,但都不一定是日本人蓋,而至今還沒有誰可判斷逍遙園到底是誰的設計。由於原始史料極少,依常理推斷,逍遙園乃業主大谷光瑞依照自己的需要而設計的。台灣乃大谷光瑞重要駐點,而逍遙園的格局可反映其生命經驗,亦因此推斷逍遙園的命名跟佛教有關,例如大谷光瑞亦於上海建無憂園,可見取名的關聯性。逍遙園之所以無法歸類,是因為建築太特殊,它是別墅、農園兼學校,用途如此多樣亦屬罕見。由於大谷光瑞博學多聞、四處遊歷,他在逍遙園教學便用早稻田大學的材料,並且要求門下生學習英文和馬來語。
國立高雄大學建築師陳啟仁老師在其研究中,發現逍遙園的建築基因有三。第一個是大谷光瑞幼時的生活場域 — 西本願寺飛雲閣;第二個是京都三夜莊,為大谷光瑞的父親所建,逍遙園部分的建材是從三夜莊直接搬到高雄的;第三個是神戶二樂莊,因為二樂莊內本身有學校和農園。逍遙園正立面左右不對稱,屋頂造型也是融合了洋風、和風、唐破風等;動線特別,共有七支樓梯,從地面進入建築內部;內部在空間使用上屬洋和混合;鋼構、磚構、木構混合而建,在日遺建築中甚少看到。雖然大谷光瑞於1914年就辭掉門主之位,但逍遙園中鋼材乃官營的八幡製鐵所製造,一般人並不會用到,足見佛教勢力很大,加上大谷的背景及人脈,亦可見日本政教不分離,佛教沒有想像中出世,然而要不是大谷光瑞這樣多元廣泛的視野,難以成就如此特別的建築。
難得逍遙 文資保存的漫長道路
逍遙園之所以能夠保存下來,是因其位於市郊的獨特位置,在戰爭末期未遭遇如同旗津、鹽埕埔、哈瑪星、鼓山被轟炸的命運,但亦因此不容易被發現。在 2008 年之前,逍遙園一帶一直是個都市傳說,在商業地區埋藏了一個皇族別墅,鬧鬼謠傳不斷。直至 2003 年中國時報以標題〈日皇室別墅 流傳半世〉報導,才開始引起廣泛關注。加上 2010 年時,曾有研究生以行為藝術介入,才換得公部門支持。除了文化局的財政資源、投入八千多萬保育之外,在整個文資保存的過程中,均見陳啟仁老師及其助理田調過程之漫長,有如偵探調查,以及修復建築師林浩光及其團隊費力找回最貼近真實的建材、對建材顏色的講究,加上台日兩地為文資保存的多番交流,頓覺要一個擁八十年歷史的建築活下來,多麼不容易。為了推動公民參與,之前保育團隊更大膽嘗試舉辦工地探訪,讓大眾在整個保育項目完成之前便可一睹重修逍遙園的過程。
關於田調的過程,陳啟仁老師還分享了兩則小故事。逍遙園的原始資料極少,後來日人二角龍藏先生意外地發現他們在研究逍遙園,便自動提供明信片。又有一次,陳啟仁老師隨便逛書店時,就剛好看到一本有關日本家紋的書,當時心想有誰要看這樣的書,誰知一翻開,便看到逍遙園建築內的家紋,因而又進一步找到更多的相關資料。不由得想起了《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當你真心渴望追求某種事物的話,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你完成。」人、事、物,各有命。成事的、能留下來的、眼前的,從來不易,除了前人毅力,一切還得看機緣。
如果沒有這樣的歷史支撐,如何可以重新發掘一個地方的獨特性與厚度? 也許,疫情所致的停頓狀態,正是好時機,讓我們馬不停蹄、走訪世界各地之前,重新看見自己地方的獨特性,而我們也總是透過地方訴說「我們是誰」。
參考資料:
「成為社會人」系列講座:〈文資保存歷程中的多元思考 – 大谷光瑞的逍遙園〉
《逍遙園與大谷光瑞:二十世紀初的東亞與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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