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隱形作比喻 《我沒有在水上行走》談劇場在被動環境下的創意
【文:程波】
過去一年,因疫情及社會狀況,劇團設計對白經歷了三次演出取消,在沒法與觀眾接觸的情況下,劇團彷彿進入了「隱形」狀態。
為了回應藝術工作受到的挑戰,劇團成員陳泰然透過思考「隱形」,創作了新劇場作品:「我喜歡以「在水上行走」形容藝術工作,因為能夠表達藝術帶來的神奇、愉悅、優雅,同時亦提醒藝術包含危險、批判、反叛、反思。」他形容,過去一年,這些權利被沒收了,因此出現了《我沒有在水上行走》這劇名。
近半年劇場重開,但業界中不少劇團仍未能走出困境,當中包括從業員轉行、移民,亦有因藝術資助審批條件改變,影響營運。「隱形」成為了新常態。
身邊不少工作夥伴感到氣餒,陳泰然也認同工作環境的壓迫已經超乎想像:「從場地、資助、人手,逐一逐一失去話語權,我在想,在這種逆境中我們有沒有得到什麼?有些什麼是在逆境中才會有的好處?我們能拿著些什麼去反擊?」
透過想像隱形打破局限
在這些追問下,陳泰然想到以一個簡單的語言遊戲構成演出。演出者以「如果我可以隱形」作句子開首,重覆又重覆幻想隱形後可以超脫現實狀況:「就像小時候悶到發荒時玩的遊戲,小朋友什麼都沒有,但他們有的是想像力。沒有負擔就是他們在這個遊戲中最大的本錢,他們勇於想像。對小朋友來說可能是關於性、金錢、暴力等禁忌,而很大程度上,成年人世界的禁忌比小朋友還要多。」對他而言,取回禁忌的話語權就是對現實的抵抗。
從觀看排練,察覺到劇中的「對白」與傳統劇場演出有點不同,每一個隱形的幻想都只是一句內完成,例如「如果我可以隱形,我會食貓食嘅罐頭。」、「如果我可以隱形,我會喺返緊工嘅時候敷mask」,還在消化上一句,下一句已經出現,數分鐘內穿梭了十多個不同想像,甚至連獨腳戲常見的敘述式說故事也沒有,句子的次序也感覺是很隨機,陳泰然說這也是刺激想像的一個安排:「現代劇場努力嘗試衝擊劇場框架,其中戲劇情節是常被挑戰的一項。」
他舉例說一些經典劇本可以不斷重演,當中的情節觀眾早已知道,吸引觀眾的是如何演繹細節:「例如荷李活版本的《無間道》也吸引香港人看,因為不同的美術設計、人物設定提供了新的細節,觀眾享受投入其世界觀,不再只是欣賞情節。」陳泰然認為現代劇場在嘗試制衡情節主導的傳統概念:「其實用字反而要更準確,因為每一句句子都必須提供強烈感覺或意象,觀眾是在跟隨一個意識的流動,是意識流創作思潮的一種。像村上春樹的小說,他在提供的是感覺,相比情節主導,更能開發觀眾的想像力。」
運用遐想創作
這種劇場風格,對陳泰然來說,也是反映現時的藝術生態:「藝術家失去了主導權,沒法用具象的方式,如情節等直接表達,但只要善用想像,仍能產生深刻體驗。」
面對藝術資助審查機制收緊,表演場地對節目作篩選,他認同藝術家的創作自由的確受到了規限。
但他也認為,很多人正在用充滿創意的方法回應這個狀況。他舉例說:「藝發局民選委員辭任、一些在公民社會立足多年的組織歷史性解散,他們的行動好像是被動,但其實都在發出一個很強烈的訊息,以拒絕妥協作抵抗,當我們嘗試閱讀這些訊息,當中產生的遐想,就能夠凝聚擁有共同想像的人。像陶淵明的《歸園田居》,沒有說出來的反而更令人共鳴。」
陳泰然在創作中,就運用了這種遐想的默契,讓觀眾好像共同分享了一個小秘密,想像沒有說出來的故事:「一個小朋友可能會說,如果可以隱形,他會走進女廁。其他男生當然知道他不是對女廁有興趣,而是在女廁內能看到的景象,這種遐想令人明白背後沒有說出來的故事,提醒大家仍然共有一個處於回憶與想像之間的東西。」
比喻與藝術的本質
他又提到,劇中有一些句子令他重拾「在水上行走」的感覺:「當我說,如果我可以隱形,我會做一個好人。這句說話充滿著神秘與矛盾。是因為好人太難做?或是好人是指懦弱、左膠而不願成為一份子?好的定義是什麼?我自己是沒有特定答案的,也很喜歡觀眾被這種矛盾的想像困擾。」
他微笑說,在困難的日子裡,想像力是最好的防禦,他也在反思比喻和藝術的本質:「比喻就是要留下想像空間,逼使觀眾判斷是否要認同作者提供的關聯性,經過思考後,大可以不認同,藝術應該能容許你沒有必然,這可能就是在相對殘酷的歷史及自然世界中,人類能夠找到的一點自由。」
《我沒有在水上行走》
日期:
7-11, 13-17/10/2021 8PM
9/10/2021 3pm
地點: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黑盒劇場
票價:$120 ($100優惠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