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上談:以紀錄戲劇投影現實 在紅線中尋創作空間
【《線上談》結集】
本集嘉賓:「一條褲製作」藝術總監胡海輝
藝術講求真善美,穿梭現實與想像,是生活的調劑品,亦是一種精神寄託。但在香港,若以文化藝術作為終身事業,與現實生活又彷彿有一段距離。坊間常聽到的一句話是:「香港地做藝術,搵食艱難。」現實與理想,總會有些差距。在香港這個彈丸之地,還有一群堅守理想的藝術工作者,在有限的空間內,透過作品記錄社會,追求藝術的真諦。「一條褲製作」藝術總監胡海輝出席眾新聞節目《線上談》時分享有關自身劇團製作的經歷,以及探討在大時代下藝術工作者如何自處,在現實中找到生存空間。
胡海輝先後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及香港演藝學院(主修導演),在1995年與3位好友一起創立「一條褲製作」劇團。最初,他們因寫劇評走到一起,成立劇團只是業餘性質,讓胡海輝和友人擁有一個發表創作的平台。就這樣,「一條褲製作」以業餘模式運作十多年,直到2011年,胡海輝辭去在演藝學院職務,希望追求轉變,在徵詢友人意見後,他決定全職從事創作,擔任劇團的藝術總監。從此,「一條褲製作」便開始全職運作,更在一年後獲得藝術發展局(下稱:藝發局)的恆常資助,得以維持劇團運作。
香港現時有10多個劇團獲得藝發局的恆常資助,當中有專門做兒童劇、音樂劇、翻譯劇及本地創作等等的劇團,胡海輝表示,雖然「一條褲製作」劇團年資較深,但亦要找到劇團的目標和特色,他說:「在申請資助時,都要搵到我地嘅特色,當時諗到一句口號『立足舞台,放眼社會』。」於是,他在寫社團計劃書時,便以此為劇團定位。胡海輝解釋,戲劇好像一個窗口和渠道去了解社會現況,想以一種有趣的方法去探討一些嚴肅的主題,不願製作純粹談情說愛、讓人逃避現實的戲劇作品。
胡海輝以劇團第一套戲劇《今天晚上冇性》為例,故事設定在1997年6月30日,講述七一回歸前的晚上會發生的事情,當中有3對人物會去做一些平時不會做的事,包括一對同性戀者決定「出櫃」。他笑言這套戲奠定了劇團風格:「 睇呢個故事情節個名好似好輕鬆有趣,但其實入面個背景係反映1997年6月30日個晚係好緊要好特別嘅時空,好似有啲嘢要做,但又唔知要做乜。」他希望戲劇作品能夠呼應時代和反映社會,讓觀眾能有所反思,「 嚴肅的主題不代表套戲係沉悶。」
近年,胡海輝亦創作了許多以本土題材出發的戲劇,例如探索地產經紀世界的《中間人》、有關城市拆遷與重建的《 本來沒有菜園村》以及涉及政治議題的《一個人的政治:長毛》等等,當中在2017年以記者為主題的《時代記錄者》,讓他感受深刻,更感嘆時代變化。在做這個戲劇之前,他一直認為記者要中立持平,但在與眾多記者交流後, 發現記者身分好獨特,同時亦存有許多迷思,他說:「 這個世界不會有絕對的中立持平,沒有絕對客觀,借你地眼睇到許多香港社會發生的事情。」胡海輝直言在2017年開始,記者已憂慮「紅線」,但現在不只是紅線,更是紅海。他唏噓地表示,當年創作這個話劇時,認識不少傳媒朋友,但有些人已經離開新聞行業,有些甚至被離開,《蘋果日報》也消失了。
除了以記者為題材,「一條褲製作」將於12月演出以社工為對象的《同行尋光》, 想探討香港社工行業的發展。胡海輝指,因社工全稱是社會工作者, 性質與記者有相似之處,就是每日都接觸社會, 而且近年在社會運動經常見到社工身影,於是便萌生這個念頭, 展開社工題材的戲劇製作。但他強調,演出會集中社工身上,並非是記錄反修例運動,「太近了,件事都未發展完,現在給予一個睇法好似太快。」
在展開戲劇項目前,胡海輝會與團隊進行大量資料蒐集,訪問行內工作人員,對相關行業要有基本認識。以社工為例, 行內會以服務範疇來劃分,例如家庭、青少年、 老人及精神健康等等,但現時香港註冊社工約有2萬人,難以訪問全體社工。於是,他決定以年紀劃分,訪問大約20至30名社工,如剛畢業的社工、社區中心管理層主管、接近退休甚至已退休的社工。訪問後,他發現不同年代的社工,工作心態上都是非常不同的,指年輕一代的社工會有許多個人掙扎,會糾結如何適當投入感情,就好像新聞記者,如何在報道中保持清晰; 而年長一輩的社工則注重個案及社區工作。胡海輝表示,透過訪問才能知道事情的整體發展,最後組成一個有頭有尾的故事,「因為嘗試過不同形式來記錄劇場, 無論以事件為例如1967暴動,還是以對象為例, 都是一路尋找和處理,最後都會找到故事。」
劇團「放眼社會」,社會事往往觸及政治,問及會否擔心創作題材涉及紅線,有心理陰影, 胡海輝坦言會對心理造成影響,會有好多顧慮擔心這個題材是否踩到紅線, 但他又指在現實生活上未必能顧慮太多,「其實社會好大, 每一樣都與政治有關,的確有些題材未必咁敏感, 但是與社會息息相關。」他表示想創作更多有意義的作品,亦會積極發掘其他議題。
對於未來香港藝術文化前景,胡海輝指不樂觀,而且會「難行嘅!」但表示「難行都總會有路行」,他以內地情況作比較,雖然有許多政治上的阻礙,但仍然有人在做一些維權的工作,而且綜觀歷史,在極權時代亦有人一直堅守崗位;同時,他表示由於現時局勢,的確出現很多顧慮,讓他不得不要考慮公司和團隊的安危,「現在只能見步行步,觀察時勢發展。」
胡海輝坦言,在香港推行藝術文化最大問題,是資源短缺,涉及敏感議題亦令劇團難以拿到資源。他說:「 香港搞藝術文化其中一個很大困擾,就係主要資源掌握在政府手中, 而家時勢不單直接批評政府,提出問題佢都未必鍾意,佢會覺得你係質疑、挑戰和挑釁,咁都好難做。」他直言在兩年前就開始「提心吊膽」擔心資源問題,資助會主宰劇團發展,但他仍會探索剩餘的創作空間,「 始終相信表演者追求真善美,希望當權者知道, 我地希望做啲嘢回饋社會,唔係要做啲咩去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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