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工盟創立於1990年,旗下屬會數目多達97個,會員人數約有14.5萬人,隨著職工盟解散,屬會失去會址,更失去與一眾工友……

職工盟創立於1990年,旗下屬會數目最高峰是有97個,會員人數多達14.5萬人。隨著職工盟解散,屬會失去會址,更失去與其他工會交流的聚腳地,有工會成員形容現在就像「無殼蝸牛」,部分要時租地方或在茶餐廳開會,但都會堅持落去,為工人爭取權益。 前職工盟幹事深信,工盟解散並不代表工運會消失。職工盟多年來已把「不認命的精神」種在港人的心中。 

前職工盟組織幹事王宇來,在職工盟已經擔任組織幹事21年。郭日朗攝

前職工盟組織幹事王宇來,2000年加入職工盟,那時剛剛好是職工盟成立十週年,21年來一直擔任組織幹事,與眾多個屬會聯繫,加入初期,他看到交通運輸在城市的重要性,所以便專注於這方面的組織工作,及後亦有跟進碼頭、飲食、建築等行業。


21年來,令他最深刻的莫過於上班兩星期,便有工會說要罷工,他當時和工會一起開會,開會場地正中擺放着一個煙灰缸,整間房間煙霧瀰漫,他笑言自己也吸了不少二手煙。 他形容當時開會是沒有系統的,大家各有各講,王宇來嘗試梳理罷工內容,例如如何籌備、宣傳,那些工友答:「唔洗㗎呢啲嘢,我哋唔講呢啲㗎。」一句便否決了王宇來的建議,最後罷工亦以失敗告終。出身於草根家庭的他,對基層生活十分熟悉,因為同聲同氣,那次失敗經驗後,他很快便取得各個工會的信任,接受他的建議。


多年來,不同行業的工友在職工盟中互相認識,行業之間的隔膜也慢慢打破。大家都會明白彼此也是打工仔,會有一種「出面搵唔到」的大家庭感覺。他舉例,職工盟賣獎劵籌款,就算會員未能參與,也會托人幫忙買獎劵,去支持總工會工作,他形容大家都好「錫住」職工盟,當職工盟宣佈解散時,各工會都有傳訊息給阿來表示不捨。


跟進了多年的組織工作,經歷過大大小小的工運,他坦言香港人在工運路途一點也不平坦,例如香港人真的很喜歡工作,很珍惜自己的工作,特別是基層家庭,工會難以說服工人罷工,加上香港的勞工法例不太完善,造成香港罷工是一件很困難、很艱苦的事。

王宇來在多年來亦經歷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工運。郭日朗攝


但他覺得工運「就如潮水一般有漲有退」,亦是跟著社會的大氣候轉變,好像2014年雨傘運動後,很多專業團體出現,工會數量亦增加,整體而言工運是呈現一個上升趨勢。對阿來而言,作為一個「工運人」,最期望的看到工人自發地成立工會。到了2019年,有更多的工會相繼成立,他覺得是多年社運中的巔峰時刻。


然而總有潮退的時刻,職工盟在10月3日正式解散。王宇來坦言,職工盟是不能夠繼續存在,對於多年一起工作的同事、工會,他感到十分不捨。他覺得職工盟「招牌」即使不復再,但不代表工運會消失。他相信職工盟多年來,已把一種「不認命的精神」種植在香港人的心中。

隨著職工盟解散,很多物資,都要搬離會址,而辦公室的一角剛好剩下這一塊紙板。郭日朗攝


面對現在的環境,很多人選擇離開香港,王宇來坦言這段時間也會感到沮喪,對未來也充滿未知數,但他卻肯定地說出一句:「但點解要我走先,我咁鍾意呢個地方。」他在執拾職工盟物資時,找到一塊紙板,他說正好代表他矛盾的心情。

許漢傑笑言自己年經之時亦十分衝動,脾氣亦不太好。郭日朗攝


城巴有限公司職工會理事長 - 許漢傑,阿傑在2000年加入工會,至今已有21年。看見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位十分斯文,亦很有智慧的長輩。他表示自己年經之時十分衝動,脾氣不太好,回望巴士工會成立開初,阿傑指當時成員經常在會議吵架,粗口橫飛,3小時的會議,可能2小時也是用作吵架,他笑言自己也吵過不少。但組織幹事,例如王宇來會從旁協助他們,幫助他們整合討論內容,再引導到正確的方向。


他最深刻的是2003年城巴第一次成功罷工,整個談判行動,職工盟都不斷提供策略,如何循序漸進地與公司談判。當時有巴士司機過了試用期後不獲公司「長約」,加上當時巴士公司,有些不合理的政策,他們在3個月中不斷與公司開會談判。當最後一次談判破裂後,他們便發起罷工行動。但當時不是太多司機響應,因他們擔心被公司「炒魷魚」,罷工一日後,李卓人找商經局介入事件,並向政府解釋工會的訴求,而當局立刻聯絡勞工處及運輸處斡旋,與城巴管理層開會,公司當時答應工會所有訴求。他形容是一個「100%全勝」的工運。及後公司和工會的關係亦有改善。


雖然該次工會是「全勝」,但他在罷工的過程中亦受到很大的壓力,特別是在家人方面。當時的社會比較傳統,「罷工」行為都是「大逆不道」。他還記得自己因罷工第一次上電視的時候,家人都對他很多不滿:「阿傑,你罷工唔怕醜嘅咩?」亦擔心他會失去工作。但在「大獲全勝」後,他亦可以自豪地告訴家人,罷工雖然是件大事,但不會被炒,更會改變到薪酬待遇。而自此以後,他亦清楚工會一直以來走的路線是正確的,也更投入工會的事務。

職工盟解散後,阿傑表示工會就像一隻「無殼蝸牛」。郭日朗攝


在職工盟解散後,失去了一個開會地方,阿傑表示工會就像一隻「無殼蝸牛」。他指工會每個月都要開會,而現在要時租形式租場地,都成了工會一筆很大的費用,而有很多以往可給予會員的福利,都因資金減少,比以往更精打細算,失去穩定場所,每月尋求場地也成了他們一大煩惱。職工盟的解散,亦令他們失去了一個聚腳地,以往閒時會上去和其他屬會談天,現在很難再和其他屬會有交流的機會。


一直以來李卓人強調職工盟屬會都是獨立自主的工會,職工盟不會參與有關工會內部的決策,亦強調其聯會身份。但職工盟仍會提供一些工會教育,例如教導工會如何召開記招,應付傳媒。職工盟解散以後,各個工會由工盟傳授的知識,仍然可以繼續運作,他表示:「如果當初無準備,所有屬會一定即散。」他感激李卓人有這個遠見,各個工會才得以有能力堅持。

提及李卓人及吳敏兒,阿傑多次激動落淚。郭日朗攝


「佢哋真係付出好多。」提及李卓人及吳敏兒,阿傑多次激動落淚,形容他們「無私咁將個心拎出嚟做嘢。」他也感慨他們有心,卻有這樣的結果。阿傑亦常常寫信給吳敏兒,表達他的自責「我哋爭你好多,我哋好似匿埋喺後面,你就喺前面衝,好痛心。」


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下,他唯有埋首工會的工作,繼續爭取勞工權益。他回想加入工會的初心很簡單:「係我嘅嘢,我就要攞翻。」他笑言:「其實我好自私,我只係想維護自己嘅權益,只係我份人比較多事,先做多啲嘢」。對於香港工運的未來,他覺得仍有希望的,但取決於人們有多堅持,他亦以自己以往心急的性格寄語年輕人,要靜靜等待,不要急於求成,最重要的是工會依然存在,好讓人們可以繼續聚在一起。 

香港碼頭業職工會理事,黎馬建由2013年開始加入碼頭工會。郭日朗攝

對香港的工運歷史中,碼頭工人罷工也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香港碼頭業職工會理事黎馬建,性格十分爽快,自我介紹時簡單一句:「叫我黎馬就得啦!」,他1993年進入碼頭業界,但一直都只是一個普通的碼頭工人,只懂上班下班,直到2013年碼頭工潮爆發,他才醒覺自身的權益,加入碼頭業工會,他當時只有一個想法,「作為碼頭一份子,行出嚟係好理所當然嘅事」。

 

黎馬一邊圍着貨櫃碼頭外圍走,一邊描述當時罷工的情景。郭日朗攝

葵涌貨櫃碼頭,圍着高高的鐵絲網,黎馬一邊圍着貨櫃碼頭外圍走,一邊指向鐵絲網內的 一大片範圍,「嗰時呢度全部都係帳篷,由嗰度一直伸延過嚟。」令他最深刻的,就是當時不同屬會以至全港不同界別的人,聽到他們罷工的消息,都山長水遠地到葵涌貨櫃碼頭,為罷工工人送上物資,物資更一度多得職工盟要呼籲暫停捐贈,時至今日一眾碼頭會成員也會在3月28日一起聚餐,紀念這個香港工運史上重要的一天。


受訪當天,他右手包紥着,原來是十多天前因工受傷,但因他是兼職,所以「手停口停」。5年前他是一位有「長約」的碼頭工人,當時他發現勞工處每次到公司作突擊安全巡查,都會有事先通報,好讓公司作出應對,及後他揭發事件,最後公司以資源調配等理由辭退他。他從來沒有後悔當日的決定,作為工會成員,他覺得面對不公義的事就應該發聲,他亦深信「最緊要自己係做緊正義嘅事」。 

黎馬10多天前因工作弄傷右手。郭日朗攝


他認為工人面對公司欺壓,都未必發聲,大家都害怕「和老闆過唔去」而失去工作。他慶幸職工盟當時為工會提供很多支援,教導他們法律知識,知道什麼是自己的合理權益。經過是次罷工,他認為不同行業因而有所覺醒,會了解到受壓迫的時候,要學會發聲。

職工盟解散後,工會便失去了一個發聲的平台,黎馬表示,一直以來職工盟都有跟進一些勞工權益的個案,亦會協助開記招等事情,給他們提供策略。他還記得,自己曾到僱主的辦公室抗議,抗議用的橫額,也是借用職工盟的地方以及影印機製作,作為資金不多的工會,借出影印機已是很大的幫忙。但現在再沒有職工盟借出場地、物資,工會很多工作及行動都會變得困難。但幸好工會之間都會互相幫助,一些大型工會也會借出場地給他們開會。

 

梅錫志(左二)表示失去開會地點,要在茶餐廳開會。香港家務助理總工會Facebook相片

面對職工盟的解散,大小工會都會面對不同的困難,香港家務助理總工會在職工盟眾多屬會中,算是一個小型工會。家務助理總工會組織幹事梅錫志表示,工會會址以及開會場地都隨着職工盟解散而一併消失,家務助理總工會收取的會費很少,每年只需繳費120元,以他們的資金難以負擔一個新會址的租金。最近幾次開會,也只能夠在餐廳舉行,難以商討事宜,因缺乏私隱度。


另一個難題是招攬新會員,以往新會員大多數是透過在職工盟培訓中心課程當中作招募,培訓中心停止服務後,工會難以接觸新人。加上家務助理也屬於零散工作,平常也難以接觸家務助理,缺少了這樣的一個平台,工會難以提供一個平台給他們訴苦以及提供協助。工會在職工盟解散後,也有商討會否開辦培訓班以增添會員,但始終工會一時間難以取代培訓中心的工作,亦未必有這樣的資金。


家務助理總工會也算是職工盟初期的屬會成員,家務助理們對工盟解散都感到不捨,但理事都覺得要繼續營運下去,因為在香港婦女零散工作,也是一個比較少人關注的議題,工會的角色便顯得更加重要,如果工會消失,外界變難以知道家務助理的困難,所以也決定「行得幾耐得幾耐」,堅持繼續營運。 

職工盟主席黃迺元在宣布啟動解散程序當天許下願望:但願不久將來,香港工人運動能種出更堅實,更美麗花果。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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