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攝

初抵台要應付各種手續,課業繁重,因利乘便,只好放棄在外分租單位,長居宿舍。時間與器具欠奉,加上一人份量,不易備料買菜,所以一直長期外食。遊子在外,免不了想念家鄉味道 ,不時想要尋找港式食物,而這種味道與回憶交疊的慾望比想像中來得強烈,出乎意料。

台灣的便利店都很便利(廢話!?),好像萬能的,從吃的到日用品、影印、郵寄、提款等,一應俱全,總有一家在附近。但對我而言,最方便的還是趕出門時,可買到心愛的茶葉蛋暫且充飢,有時則充當早餐。另外,便利店供應的燙熟食也有關東煮,通常有白蘿蔔、豆腐、海帶結、甜不辣等,聞說是日治時期傳入,也算是冬日之選。不知何故,人漸老,不論四季,不按時分,只愛熱飲,更愛燙口之食。

但偶爾會想到,如果便利店能供應熱騰騰的咖哩魚蛋跟燒賣,該有多好!奇怪的是,在港時根本不特別愛吃咖哩魚蛋跟燒賣,甚至一度因曾經有一段日子為了方便、頻密地以燒賣果腹,而對燒賣心生恐懼。一次在九月茶餐廳,特地點了一片煎午餐肉,無益(無營養)但看著餐牌竟有點心動,一整年都沒吃過。但說到吃得有點莫名感動的,卻是咖哩魚蛋,九月茶餐廳的咖哩魚蛋,確實是暫時在台灣吃過最美味的。

異地茶餐廳中永恆的香港「流行」曲

又有一回在晚餐時分經過信義區松菸,便到 B2 一層覓食,繞了一圈,終敵不過港式餐飲誘惑,一嚐恆之茶居 Hang’s Café。裝潢風格中西合璧,不過茶餐廳本來就亦中亦西,仿白磚牆身掛滿了王家衛的電影海報,如《2046》、《阿飛正傳》、《墮落天使》,在某種意義上很香港。有時在交流中免不了會發現,不少台灣人對香港的認識都是來自電影,尤以周星馳的作品為甚。不時在初遇上台灣人的場合,閒聊開始時,有九乘九的機會離不開周星馳的電影,好些台灣人比我還要熟悉電影中的對白。

正在看 menu 之際,一個(不)留神才忽然聽到「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原來餐廳正在播放許冠傑的《浪子心聲》,對一個遊子來說會不會太巧合、太入心?下一首是《千千闕歌》,再來「今天憶當初,我只愛你一個,心裡有句說話,要對你說清楚。可否息風波,你對我已不錯,心裡也暗暗認,我也有一點點錯……」身為 Leslie 的粉絲,甚少覺得譚生的歌動聽,但今夜在異地聽起來竟多了幾分親切。

其實不只是恆之茶居,不少在台的港式茶餐廳也會播放香港的「流行」曲。首首經典,新一代應覺陌生。想像一個到台唸書的香港 00 後(2000 年或以後出生的人),聽到這些歌,或許不會有太大感觸,這些歌大概並不代表他們眼中的香港,如果有感觸,頂多是來自熟悉的語言。但凡經歷過香港歌影視流行文化強勢輸出的年代的人(包括抓著尾班車邊緣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點感慨,因著某個很能夠代表香港的年代已然逝去。說「代表」是因為不少香港以外的地方的人,正正是透過這個年代的作品認識香港,而這些作品至今仍在海外輪迴播放著,似是一個永不會 dying 的舊香港。我的感傷來自於在異地更讓人發現,香港好像真的只停留於某一個時代、屬於某一個時代。香港不只是地域性的,更多是時間性的。

重遇桌上老朋友 回流的港式餐飲!?

話說回來,我點了個不太香港的香煎爐扒飯。餐點來時,意外地發現了爐魚旁邊的兩條菜心!!我無認錯,係闊別七個月的菜心!可惜纖維過剩,大概並非當造。很多時候,台灣便當附的都是白灼的高麗菜,如果小店沒寫明有什麼菜可選,或只寫時蔬,通常端出來的,也多是高麗菜。因此看到菜心就像跟老朋友重逢一樣。

意外發現擔任恆之茶居的行政總廚是來自香港的杜日福,而恆之茶居的老闆是奔食堂集團創辦人 Danny Choi,也是香港人。杜日福曾在台北君悅酒店任職超過廿多年,也曾任三屆國宴主廚,為政商名流與影視藝人規畫菜餚。根據第 19 期《料理.台灣》的訪問,杜日福於 27 歲到台發展,因年少氣盛,不想長期待在香港,沒想到一試便是二三十年。有趣的是,後來恆之茶居也在香港開了分店,落腳尖沙咀,似是一個重返故地、回流的異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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