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業神話已不再 洗米落鑊新時代？
澳門賭廳大亨周焯華上週五被內地公安追緝，隨後澳門警方將其帶走調查、拘留、羈押，事件震驚兩岸四地，同時外界對澳門博彩業有不少揣測。今次事件會否只是博彩業整肅風暴的開端？畢竟澳門貴賓廳的營運模式自澳葡時代就一直承襲至今，甚至外國賭場都是學習澳門的貴賓廳模式，「周案」之後會否有其他賭廳負責人同樣被查落網呢？
賭權開放為澳門帶來巨大經濟利益，一個三十多平方公里的小城，搖身一變成為全球最富裕的地區之一。澳門博彩業傲視全球，賭收早已是「超美抛英」，堪稱是賭業神話。今次發生「周案」之後，各大投行紛紛看淡澳門博彩業前景，預料賭廳短期收入跌三至五成，博彩業是澳門的經濟命脈，各行各業都依賴博彩旅遊帶動，而博彩業又長期以來都高度依賴貴賓廳業務，今次事件無疑為澳門經濟復甦的前路雪上加霜。
澳門博彩業或許已不可能回到過去那個輝煌時代，過去的一套發展模式亦可能已不適合當今的「新時代」，若經濟環境產生巨變勢必影響社會的和諧穩定，澳門博彩業未來要如何摸索出一條新的健康發展的道路，這正是對澳門特區政府的一大考驗。
內地追緝 澳門拘捕 賭廳大亨洗米華落網 保安司：一切按澳門法律處理案件
綽號「洗米華」的澳門賭廳大亨周焯華近日因涉嫌在中國非法開賭，遭浙江溫州當局追緝，其後澳門司警以非法賭博、清洗黑錢、犯罪集團三項罪名，將周及其團伙十一人移送檢察院偵訊，周焯華等五名嫌犯被送往澳門路環監獄羈押，另外六名嫌犯則採取禁止離境等強制措施。
外界關注周焯華會否被「送中」，澳門保安司司長黃少澤早前被傳媒追訪時表示，當局依法處理案件，並強調一切都會按照澳門的法律制度進行執法工作。又指，由於該案件涉及「重要犯罪」，他有向行政長官賀一誠報告該案件。
內地公安首先追緝
據浙江省溫州市公安局「平安溫州」11 月 26 日發出「案情通報」稱，該市公安局去年 7 月開始就多名犯人開設賭場立案偵查，而現已查明以太陽城集團主席周焯華、張寧寧為首的跨境賭博犯罪集團，涉嫌在中國境內從事開設賭場犯罪行為，並將周焯華列為犯罪嫌疑人，溫州市人民檢察院已依法批准進行逮捕。公安機關要求其盡快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案情顯示，2007 年以來，周焯華在澳門等地賭場承包賭廳，又於 2016 年在菲律賓等地開設網絡賭博平台。為牟取非法利益，周焯華發展境內人員為股東級代理和賭博代理，通過高額授信、推廣賭博業務、提供車輛接送服務和技術支持等方式、手段，組織中國公民赴其承包的境外賭廳賭博、參與跨境網絡賭博活動；在中國境內成立資產管理公司，為賭客用資產換取賭博籌碼提供服務、幫助追討賭債、協助客戶進行跨境資金兌付；利用地下錢莊等非法渠道為賭客提供資金結算服務，逐步形成以周焯華為首，張寧寧等人為骨幹，人員固定、層級明確、人數眾多的跨境賭博犯罪集團。
截至 2020 年 7 月，以周焯華為首的跨境賭博犯罪集團共發展股東級代理 199 人，發展賭博代理 12,000 餘人，發展中國境內賭客會員 8 萬餘人，涉案金額特別巨大，嚴重妨害了社會管理秩序。
洗米華澳門被捕
澳門司警隨後（11 月 28 日）舉行記者會交代，局方以涉嫌觸犯非法賭博、洗黑錢，拘捕了九名的拘留犯和兩名疑犯，當中包括 47 歲澳門周姓男商人，相關案件仍然調查中。
司警發言人鍾錦良指出，有關案件是在 2019 年 8 月，司警根據情報蒐集，發現以周姓主腦為首的犯罪集團，利用其在澳門經營貴賓廳業務，在海外架設網上賭博平台，並吸引內地居民進行不法的賭博行為。集團把獲得的不法財產，透過貴賓廳的帳戶以及地下錢莊進行轉移以及掩飾。
鍾錦良稱，當局於 2020 年 4 月轉為專案繼續深入調查。經過深入調查並認為目前時機成熟，當局決定於 2021 年 11 月 27 日凌晨採取行動。於皇朝的多個商業單位以及路環的住宅單位，成功緝獲 11 名疑犯，各名疑犯都承認有關架設賭博平台以及有關的犯罪活動，但對其他的調查就拒絕合作。
鍾錦良又指，當局搜獲到大量的犯罪裝置，包括電腦、伺服器、電子儲存裝置，並扣押超過三百萬現金。並以犯罪集團、不法經營賭博、清洗黑錢移送檢察院偵辦。
傳媒關注今次案件是否與溫州市公安局日前通報的案件有關？鍾錦良則稱，「本局是以情報主導偵查為首」，一直都有和各地方的執法單位合作，收取不同的犯罪情報，但並未掌握相關溫州市公安局日前通報的案件資料。並表示，相關人士會接受檢察院偵辦，並按照澳門法律及法例進行後續工作。至於選擇這個時間點作出行動，是因為當局覺得當前時機成熟。
檢察院於 11 月 29 日發新聞稿表示，有充分跡象顯示該團伙成員分別涉嫌觸犯：《刑法典》規定的「參加犯罪集團罪」，最高可處 10 年徒刑；《刑法典》規定的「領導犯罪集團罪」，最高可處 12 年徒刑；《預防及遏止清洗黑錢犯罪》有關「清洗黑錢罪」規定，最高可處 8 年徒刑，以及《不法賭博》有關「不法經營賭博罪」規定，最高可處 3 年徒刑。
洗米落鑊早有先兆？
2019 年，內地官媒已罕有點名批評周焯華搞網博滲透內地，吸納了大批內地賭客，涉及逾萬億元人民幣的賭注額通過地下錢莊流向境外，認為對中國社會經濟秩序和金融安全產生巨大危害，應該引起監管部門的高度重視。《新華網》及內地多個著名網站，其後亦相繼轉載報導。而負責澳門貴賓廳業務的太陽城博彩中介一人有限公司同日發出澄清聲明，指無經營任何網絡博彩業務，並強調在澳門及各國地區賭場均持有合法牌照；又指《經濟參考報》的相關報道嚴重失實及損該公司及股東聲譽，表示強烈譴責，並保留追究法律責任之權利。
其後周在澳門舉行記者會交代事件時，強調集團並無觸反內地或澳門的法律，又承諾今後將以澳門法律法規為準則，作為日後集團在海外業務的標準。並且指就事件對澳門政府及博企「深感歉意」，他當時還說，作為中國澳門特區公民，其事業、家和根均在澳門，心繫祖國。
太陽城貴賓廳全線關閉 旗下員工對前路感徬徨
太陽城集團創辦人兼前董事會主席周焯華被捕，太陽城集團經營的貴賓廳隨即全線關閉。有傳六大博企開會商討有關應對太陽城集團旗下貴賓廳。澳門博監局回覆查詢時表示，太陽城與澳門六間博企均有合作，經營的貴賓廳逾十間。
澳門博監局 12 月 1 日發新聞稱表示，收到博企通知，中止與相關博彩中介人的合作，由 2021 年 12 月 1 日凌晨起暫時關閉太陽城在澳的貴賓廳業務。就近日的博彩犯罪案件已進入司法程序，基於司法保密原則，博監局不作評論。博監局將一如既往，依法監管澳門博彩業。博企及中介人必須遵守法律，合法經營。
太陽城集團 12 月 1 日晚上發出公告，鑒於針對太陽城集團董事會主席及執行董事周焯華的待決法律程序，故董事會接納其辭任主席及執行董事的職務，並自 12 月 1 日起生效。又指，其辭任將符合本公司的最佳利益，同時可讓他投放更多時間於私人事務。
太陽城貴賓廳關閉，旗下員工首當其衝受到影響。在該集團做了多年的阿 Sam（化名）表示，自己於 11 月 30 日下午突然被通知「無限期」放無薪假，批評公司此做法「不合理」、「不負責任」，並計劃向勞工局投訴。
阿 Sam 表示，11 月 30 日下午收到上司通知返公司開會。其後，公司高層只用了幾分鐘向員工宣佈，從 11 月 30 日起員工放無薪假。阿 Sam 又引述該高層指，員工可以「搵定工，應該無工返，唔使等」。其後，公司又要求所有員工交回公司物品如制服、工作手機等。
阿 Sam 稱，自疫情起集團下的賭廳便開始「無客」，自己亦早有心理準備，但「以咁樣方式結束，無了期放無薪、拖住（我哋），等我哋辭職，（最後）無得賠，一蚊無得賠，（公司的做法）不合理……不負責任。」其又反問，「停薪留職如何搵工？即係要我哋自願交出辭職信？點解唔炒人？不作賠償？」
阿 Sam 又表示，目前亦有員工擔心難收到 11 月份薪金。「由於事件在調查中，影響人事部結算唔到，有同事擔心不知幾時出到糧。」他又指，若集團結束營業，按勞工法處理，起碼可獲得一個月的薪金作補償。之前該集團推出「肥雞餐」，做了兩年被要求離職的員工可獲得十萬多澳門元賠償。阿 Sam 目前的月薪三萬多澳門元，包括底薪、獎金、服務獎金。問及對前景時，阿 Sam 只表示自己擔心若集團最終結束的話，對再找工作感困難。
賭業紅線早已劃下 整肅只是遲早問題
【文：葫蘆】
【溫故知新】太陽城集團創辦人兼前主席周焯華惹官非事件，震動海內外，且在澳門內外的議論中，對事件因由傳言或推論等都有不少版本，譬如權爭、政治需要、反貪、割韭菜、殺雞儆猴……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無疑，真實故事／真相或許有待時間探究。然而，翻查資料則顯示，中央之前在公開層面表明有關澳門博彩業不可影響到內地之規範，其中節選資料兩則：
- 2001 年，澳門特區政府進行開放賭權包括向國際市場公開競投賭牌的準備工作，於 12 月，時任總理朱鎔基會見到北京述職的時任行政長官何厚鏵，在傳媒拍攝採訪時，朱鎔基公開表明：中資機構不論是直接或間接參予澳門賭權競投，都是違規的。
- 2014 年 12 月，全國人大常委會時任副秘書長李飛公開述及澳門博彩業問題，當中指出，澳門經濟，特別是博彩業與內地的緊密聯繫，決定了衡量澳門本地整體利益的時候，不能只著眼於澳門的經濟增速和稅收，必須考慮到內地和整個國家的經濟社會安全、穩定和發展利益。
顯然，在博彩業開放的一個相當長的時期裡，澳門博彩業甚是興旺，不過，中央已經要求澳門對博彩業規模及運作進行有效控制及規範。
而當時李飛藉著應邀來澳作「澳門基本法與特區發展」專題講座的主講嘉賓，他提到澳門要「增強憂患意見，著力解決澳門特區發展的深層次問題」，並指至少有四個方面，而第一點就是「推動經濟適度多元」，當中強調，澳門經濟的最大問題就是博彩業一業獨大。
李飛指出，基本法第一百一十八條規定，澳門特區根據本地整體利益自行制定旅遊娛樂業的政策。「這裡的『旅遊娛樂業』包括博彩業。關於『本地整體體利益』問題，我理解，首先，經濟適度多元符合澳門『本地整體利益』，而博彩業獨大則則不符合澳門『本地整體利益』。其次，澳門經濟特別是博彩業與內地的緊密關係，決定了在衡量澳門『本地整體利益』的時候，不能只著眼於澳門的經濟增速和稅收，必須考慮到內地和整個國家的經濟社會安全、穩定及發展利益」。
洗米落鑊人心惶惶 甄慶悅︰政府不應只做看客
澳門賭廳大亨周焯華落網，隨後太陽城集團在澳門的貴賓廳更全線關閉，有關事件震驚兩岸四地。傳新澳門協會副理事長甄慶悅認為，「周案」不但對澳門博彩業的貴賓廳業務造成致命打擊，中場業務亦肯定會受到負面影響，大家都不知道內地的紅線在哪裡，政府預計明年 1,300 億賭收變得非常「抆水」。現時人心惶惶，容易引起社會動盪。澳門特區政府不應「繑埋雙手」做看客，應積極與內地有關部門溝通，摸清內地的紅線，以及做好相關評估，為澳門博彩業未來發展制定政策。
貴賓廳受致命打擊 中場業務同受牽連
甄慶悅指出，內地官媒早在 2019 年已罕有點名批評周焯華，「業界已聞到啲味，但過往大家都以為唔會去得咁盡，無諗到會出現今時今日的景況。」現時無論內地公安機關還是澳門警方，所披露的資訊都十分有限，而澳門貴賓廳的操作自澳葡時代以來就一直如此，「依家突然間要拉要鎖，邊啲做得，邊啲唔做得，大家都係唔清楚。」現時很多貴賓廳已成驚弓之鳥，即使有內地客來澳耍樂亦都不敢再接，這無疑會對貴賓廳業務造成致命打擊。
甄慶悅認為，「周案」同樣會令澳門博彩業的中場業務受到一定程度的打擊。因為，「周案」會引起中場客的戒心，「跨境賭博到底會否犯法呢？睇法律條文似乎就唔算，但真正操作情況如何，大家都唔敢講，根據內地執法的往績，大家似乎憂心忡忡，在今次事件有令人信服的答案之前，內地客來澳的意願會下降好多，犯不著在呢個情況之下，以身試法。」
千三億賭收預期凍過水 人心惶惶易社會動盪
而社會層面亦同樣是人心惶惶，澳門政府雖然一直提倡產業多元，但多年來都是「講多過做」，澳門各行各業一直都高度依賴博彩旅遊帶動。甄慶悅指出，現時與博彩業相關的從業員有八萬多人，受疫情影響下，「博彩業本身已經得返半條人命，現在仲要施以重擊，咁呢個產業的未來會點樣呢？」
他認為，澳門經濟復甦將會變得更為困難，若沒有今次案件，政府預計明年 1,300 億賭收其實已是十分高難度，因為要達到 1,300 億賭收的預期，平均每個月需要有 108 億的賭收，但今年至今只有 5 月的賭收是超過 100 億。澳門特區政府一直十分樂觀地以為，只要通關正常，賭收就沒有問題。但現時各地的中小企同樣叫苦連天，「賭客收入亦都大減，仲有無能力一開關就立即衝過來賭呢？」甄慶悅認為，在這種形勢之下，政府預計明年 1,300 億賭收變得更為「抆水」。
政府不應只做看客 博彩業未來要有政策
今次「周案」被不少人認為是內地「割韭菜」終於割到來澳門。甄慶悅表示，國家在環球政治經濟都比較嚴峻的情況下，要儲「彈藥」，防止洗黑錢和走資，中央的目標並非要玩死澳門，但嚴厲打擊洗黑錢和走資，澳門一定就會受到極大影響，現時人心惶惶容易引起社會動盪。
他認為，澳門特區政府現時不應只做看客，刑事罪行肯定要依法辦事，但博彩業是澳門經濟命脈，亦極度依賴內地客。特區政府應該積極與內地有關部門做好溝通，並向業界以及社會說明，「邊啲做得，邊啲唔做得，政府要同內地溝通好，劃清楚條紅線到底係邊到。」
他坦言，澳門博彩業過去是完全是自然粗放式發展，毫無政策可言。但貴賓廳現有的經營模式好難再走下去，亦都好難轉型。「特區政府要作最壞打算，貴賓廳做唔落去，好多人失業，政府點處理，如何協助呢班人轉職，未來博彩業要走一條怎樣的路，要制定清晰的政策，這個是必須的。」
原刊於《論盡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