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瓦多今年 9 月成為全球首個採用比特幣為法定貨幣的國家，初期運作混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IMF，以至歐洲央行及英倫銀行都出聲批評，不過薩爾瓦多總統布克萊（Nayib Bukele）卻樂此不疲，11 月底宣布要打造世界第一座「比特幣城」，又在剛過去的周六（４ 日）比特幣閃崩大跌後，高調入市「撈貨」。這位「網紅」領導人，即使罷免最高法院法官，換入「忠誠廢物」，又解散反貪腐機構、驅逐記者出境，觸發人權組織警告薩爾瓦多正走向威權管治，仍然無損他在國內的支持度，這場比特幣廣泛應用大實驗更把薩爾瓦多放在加密幣舞台的中心，布克萊的比特幣狂想曲也愈作愈大。

近一半人口開了比特幣帳戶

自 9 月 7 日起，薩爾瓦多的超市、咖啡店、藥房......都接受比特幣或美元付款，暫時大部分人繼續用美元。政府的電子錢包 Chivo 以 30 美元比特幣作利誘，首日出現未能登記，民眾瘋狂在軟件商店給一星負評，之後又爆出系統漏洞，可引致身份被盜用，民眾不信任，下載後拿了獎勵就不大使用。

薩爾瓦多副總統 Félix Ulloa 表示，推行新事物必然會有錯漏，政府會持續作出調整，有信心國民會逐漸接受。他又表示，大約已有 300 萬國民，相當於接近一半人口，建立了比特幣帳戶，對照當地 7 成人口沒有銀行帳戶，對比特幣的接受程度已算不錯。

另一個觀察指標是匯款，薩爾瓦多人口不到 700 萬，但有超過 200 萬人住在國外，這些人每月匯款給家鄉的親人，去年單是個人海外匯款已佔薩爾瓦多 GDP 的 24%。根據薩爾瓦多中央銀行資料，9 月至 10 月，海外薩爾瓦多人透過 Chivo 匯款 3,200 萬美元回國，相當於該兩個月總匯款的 2.5%。Félix Ulloa 表示，透過傳統方式匯款要付手續費，用比特幣則毋須分毫。

價格波動問題未解決

不過，要比特幣普及，最大難題仍然是價格波動。首日（9 月 7 日）已示範了跳水式暴跌 1 萬美元，換言之，即使成功登記 Chivo，錢包中的 30 美元等值比特幣，瞬間就貶到不足 25 美元，先為廣大薩爾瓦多人民好好上了一課。上周六，比特幣再現閃崩 — 1 小時內跌 1 萬美元，最低見 4.2 萬美元。向來喜歡 「Twitter 治國」的布克萊當日發帖高調宣布入市撈貨，以 48,670 美元掃入 150 枚比特幣。不過，作為小商戶和一般消費者難免有點膽戰心驚，到底一杯咖啡要如何定價？更複雜的是，當地政府每月要向公務員及退休金支付 1.5 億美元。

為確保這筆固定的比特幣支出價格穩定，布克萊政府正招標。Ulloa 表示，暫時已有一家瑞士公司提出期貨合約，保證以每單位 5 萬美元的價格向薩爾瓦多購入比特幣。換言之，如果交易當日比特幣每單位是 4 萬美元，布克萊政府就有賺，如果當日市值是 6 萬美元，政府就蝕了 1 萬美元。

其實除了退休金和公務員資薪，整個布克萊政府財政實力都會受比特幣波動影響。截至 11 月 26 日，薩爾瓦多政府坐擁約 1,220 枚比特幣，約值逾 6,140 萬美元。

西方國家對薩爾瓦多這次實驗一面倒負評，IMF 表明反對以比特幣為法定貨幣，因為其價格波動太大，將會對消費者、金融體系的穩定及認受性構成重大風險。薩爾瓦多正與 IMF 協商 13 億美元貸款，但布克萊政府執意要讓全國做這次比特幣應用實驗，令談判膠著。

英倫銀行行長貝利表示，最令人擔心的是，薩爾瓦多人民對比特幣的本質及波動性有多少理解。歐洲央行行長拉加德指，加密幣根本不是貨幣，而是一種高度投機，甚至相當可疑，並消耗大量能源的資產。

Nayib Bukele，圖片來源：Nayib Bukele facebook

異想天開的比特幣城

對於這些批評，布克萊顯然不以為然，11 月下旬宣布打造世界第一座比特幣城（Bitcoin City），將利用附近的火山地熱為能源，發展以比特幣「採礦」為重心的城市，聲稱不會有房產稅及薪俸稅，並會發行 10 年期，票面息率 6.5 厘的 10 億美元的「火山債券」融資。布克萊將計劃比作古代馬其頓國王 — 亞歷山大大帝：「如果你想讓比特幣遍布全球，就應該來點亞歷山大式的建設，對吧？」 他稱，債券將於 2022 年發行，融資完成後 60 日就開始建造比特幣城。

當地生態學家 Ricardo Navarro 抨擊布克萊的計劃是異想天開：「在火山附近建造比特幣城，有如你住在銀行隔鄰，終日想像自己很有錢一樣。」他指出，目前火山地熱的成本仍然高於石油，「否則我們早就用了更多地熱能源。這最終只會令我們購買更多石油。」

資料圖片：火山

獨裁者與國家希望

研究加密貨幣、著有《巨大區塊鏈的攻擊》（Attack of the 50 Foot Blockchain）一書的 David Gerard 在《外交政策》撰文，批評年僅 40 歲的布克萊堅持推動驚世駭俗的比特幣實驗，目的是要轉移外界對國家財政赤字及經濟問題的關注。問題是，比特幣挖礦成本高，薩爾瓦多的電價又不便宜，所謂的比特幣城根本不會有多大經濟效益。David Gerard 認為，薩爾瓦多人民終究會意識到布克萊的比特幣藍圖根本無法實現，終會導致布克萊下台。

布克萊的 5 年任期剛過了一半（12 月 1 日為上台兩年半），他的支持度仍然高逾 8 成，是迄今拉丁美洲乃至全世界任何領導人中最高的。其所屬政黨「新思想」及民族團結大聯盟在國會擁有絕對優勢，不單順利通過比特幣法案，更在 5 月罷免了最高法院憲法分院的 5 名常任法官及所有候補法官，重新任命支持者。薩爾瓦多法院過去對憲法條文的解釋，一向是總統不得連選連任，新組成的最高法院於 9 月允許布克萊於 2024 年競選連任。

國內反對者於 9 月及 10 月組織多場示威活動，抗議布克萊的多項施政，包括罷免法官及以比特幣為法定貨幣。Roque Alvarenga/APHOTOGRAFIA/Getty Images

國內反對者於 9 月及 10 月組織多場示威活動，抗議布克萊的多項施政，包括罷免法官及以比特幣為法定貨幣。在 9 月 15 日薩爾瓦多獨立日，有 1.5 萬人參加遊行，高叫「我們被比特幣欺騙了」、「不要你的比特幣」、「反對獨裁政治」，有人燒毀一部 Chivo 比特幣 ATM 機。

國內反對者於 9 月及 10 月組織多場示威活動，抗議布克萊的多項施政，包括罷免法官及以比特幣為法定貨幣。Emerson Flores/APHOTOGRAFIA/Getty Images

然而，這些聲音對於撼動國內支持度高逾 8 成的布克萊實在太微弱。在布克萊的支持者眼中，他仍然是國家的希望。2015 至 2018 年，當布克萊還是聖薩爾瓦多市長時，他成功清理在多個廣場及鬧市區的黑幫勢力。現在他當上國家元首，支持者指，整體罪案率低了（雖然有指布克萊政府私下與黑幫協商），國家又有很多新建設，包括在疫情期間建了新醫院，又增加福利，任職咖啡店侍應的 Dorian Martínez 向《經濟學人》表示，下一屆大選仍然會投票支持布克萊：「試想想他能取得什麼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