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山記 (The Power of the Dog) 》劇照

在 Netflix 看了《犬山記 (The Power of the Dog) 》，此片由紐西蘭、澳洲、英國、美國和加拿大的公司合製，珍甘比茵 (Jane Campion) 編導，甚獲好評。首先在威尼斯影展得到最佳導演獎，然後國際得獎越來越多，普遍認為將會角逐明年奧斯卡多項大獎，班尼迪甘巴帕治 (Benedict Cumberbatch) 幾乎肯定會提名影帝。

班尼迪甘巴帕治、姬絲汀登斯特 (Kirsten Dunst) 合演的《犬山記》，成本三、四千萬美元，不是小本，但主要在 Netflix 上架，不靠戲院公映。近年屢有名導演、大明星的影片這樣，由阿方素夸倫的《羅馬》到馬田史高西斯的《愛爾蘭人》都是例子。

這是西部片，故事發生於 1925 年左右美國西部的牛仔畜牧區，然而不是典型荷里活式槍戰動作片，作風介乎趙婷《浪跡天地》與李安《斷背山》之間，注重細緻的風土人情真實感，而又相當黑色。劇情前半比較「悶藝」，後半曲折懸疑起來，構成謀殺奇案。整體氣氛不俗——簡直不合俗眼，而在蒼茫奇詭的崇山曠野，拍出善惡難測的複雜人性。

當年西部是粗獷甚至野蠻的男人世界，班尼迪甘巴帕治飾演牧場大佬，正是典型粗線條牛仔，本來與溫文好學的弟弟「打死不離兩兄弟」，一武一文苦幹廿多年，成功經營。問題是弟弟愛上已有兒子的餐館寡婦，迎娶回來，大佬與弟婦結怨成仇。

姬絲汀登斯特飾演寡婦，與惡覇似的大佬難以相處，更不滿他欺凌她的「娘娘腔」兒子，經常暗中飲泣和借酒消愁。故事發展下去，就越來越危險。

紐西蘭導演珍甘比茵成名已久，最享譽之作是 1993 年《鋼琴別戀 (The Piano) 》。描述十九世紀愛爾蘭一個自小不說話的「啞女」，用鋼琴和手語表達，被父親賣給紐西蘭開荒者為妻，她就帶着鋼琴和私生女遠赴蠻荒異域出嫁，發生婚外情。該片得康城影展最佳影片金棕櫚獎，亦使主演的荷莉亨特 (Holly Hunter) 成為奧斯卡影后。《鋼琴別戀》叫好叫座，成本七百萬美元，總收一億四千萬美元。

鋼琴在《犬山記》也有戲，加劇了弟婦與大哥的仇怨。今次姬絲汀登斯特的表現頗為低調，特別重要是戈迪史密梅菲 (Kodi Smit-Mephee) 飾演她的青春兒子，高高瘦瘦，樣貌俊俏像女孩，常被班尼迪甘巴帕治諷笑侮辱。全片主體，實為惡覇大佬與這個「花樣少男」的鬥法關係。

劇情轉捩點，是正在讀醫科的少男放假回到牧場，跟「仇人」甘巴帕治冤家路窄，奇在竟然化敵為友，出人意表。此後的發展不可透露，總之演變為工於心計的陰謀。

一向演技多面多變的班尼迪甘巴帕治，似乎少演反派，今次破例。但這個大佬角色是否真正反派惡爺呢？其實性格很複雜，表面上故意顯得十分粗獷陽剛，掩飾內裡深藏隱秘的一面——不但孤獨脆弱，而且厭惡女性，喜歡男人，換句話說就是有「斷背」傾向！

片中他與少男化敵為友，符合他的性情傾向，只不過他由惡狼變為羔羊，安排得有些突兀。珍甘比茵顯然為求戲劇性奇𡶶逆轉，而在角色刻劃上未夠妥善。無論如何，班尼迪甘巴帕治的演出，與他在銀幕上其他角色大有不同。由羔羊變狐狸的少男，亦突出。

還有 Jesse Plemons 演弟弟，像鄉紳濶佬肥肥大大，擅長做生意和結交高官，而又忠厚正派，尤其對中年寡婦情有獨鍾，也演得不落俗套。

此片改編 Thomas Savage 的同名小說，故事其實與狗無關，不像班尼迪甘巴帕治主演另一新片《路易斯韋恩的奇幻貓世界》真正與貓有緣。英文原名 The Power of the Dog 出自《聖經》舊約的詩篇： Deliver my soul from the sword, my only life from the power of the dog. Save me from the lion’s mouth; and from the horns of the wild oxen. Thou dost answer me 。中譯本是「求你（耶和華）救我的靈魂脫離刀劍、救我的生命脫離犬類、救我脫離獅子的口、你已經應允我、使我脫離野牛的角」。

影片開頭，已有少男的旁白，說要救助母親。那麼惡犬看來是指牧場大佬。然而大佬在結局變為陰謀受害者，到底誰是惡犬，誰是羔羊？就成為微妙的問題。總之人性複雜，看似弱者的寡婦和兒子，其實以弱制強。看似惡覇反而未必兇惡。

也談談姬絲汀登斯特，並非天生麗質，但自小好戲，由童星到少女、少婦、寡婦角色，都勝在有家常親切感。十多二十年前她演《蜘蛛俠》女主角，就富於鄰家女孩風味。她演過很多影片，表現有時出色，有時平平。我印象最佳是她童星時期，在 1994 年《吸血迷情 (Interview with the Vampire) 》做殭屍女童，與湯告魯斯、畢彼特、安東尼奧班達拉斯等型男合演，小小年紀就靈氣迫人，是她的成名作。《吸血迷情》的小說原作者安賴斯 (Anne Rice) ，剛剛在十二月十一日逝世。